重生婢女绿妩
照顾公子三年,我一直尽心尽力。
老夫人看在眼中,有意将我许给公子为妾。
我不愿,言明公子已有心上人,劝老夫人打消了这个念头。
谁知新夫人善妒,进门后得知我差点和她共事一夫,便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她仗着身怀有孕,将我从老夫人身边要走,日日磋磨。
我无力和她对抗,只盼着身契期满,便可离府新生。
结果离开前夜,她借口为我送行,逼着我喝下加了药的酒水。
我被诬陷与人私通、秽乱内宅,惨遭乱棍加身,尸骨无存。
她却装得大义凛然,得众人称赞。
可没想到再睁眼,我回到了她尚未进门时,老夫人问我可愿为妾。
我微垂眼眸,恭敬俯首。
「能服侍公子,乃绿妩之幸。」
1
「衡儿已至弱冠,却尚未通男女之事。你在他院里做了三年婢女,一直尽心尽力,他对你多有夸赞,言语之间颇为喜爱。」
老夫人醇厚慈和的声音响起,让我怔了一瞬。
我下意识抬眸看了一眼。
却见老夫人朝我微微一笑。
「绿妩,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为人本分,做事妥帖。我有意将你许给衡儿为妾,你可愿意?」
听到这一模一样的问话,再看看自己依然白皙柔嫩的手掌。
我意识到,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我重生了。
2
前世,我拒绝了老夫人的提议。
傅衡曾说过,他已有心上人,我不愿插入两人之间,平白惹人厌烦。
所以,我以此为由,劝老夫人打消了这个念头。
老夫人十分意外,转头派了嬷嬷悄悄去打听,傅衡是看中了哪家的千金。
然后便得到了傅衡似乎对徐尚书家的嫡二小姐有意的消息。
据闻两人在一处宴会偶遇,曾吟诗作对,把酒言欢。
老夫人又寻机将人请到家中,亲自相看。
徐二小姐不愧是大家闺秀,端庄温婉,天姿国色。
她行为大方,言谈风趣,几句话便逗得老夫人开心不已。
老夫人甚是满意,便叫人传信给在外办差的傅衡,问他是否定下这门亲事。
谁知不等傅衡传信回来,老夫人又得到风声,徐家要给徐若离定亲,似乎已经有了满意的人选。
老夫人怕被截胡,直接遣了冰人前去拜访。
于是,这门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等傅衡赶回来的时候,这亲事儿已传遍京城,甚至还得了圣上赞誉,说傅徐之好,乃天作之合,毫无转圜的余地。
傅衡沉默应下,却在夜半时喝得酩酊大醉。
怕他着凉,我给他送去披风。
他却攥着我的手腕,将我抵在了凉亭的柱子上。
「绿妩,你为何要拒绝祖母的提议?」
他眸光沉痛,情绪翻涌间,似有万千情意。
我心里慌乱,根本不敢抬头看他,只是垂眸解释。
「月前奴婢服侍公子沐浴,公子说您已有心上人,要为她守身如玉,不能再任由奴婢服侍。隔天您又说徐二小姐文采斐然,言谈间颇为赞誉,显然您钟情于她。怎么如今,又像是对婚事不满的样子?」
傅衡一怔,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
他张了张口似是想要解释。
我却趁机挣脱了他的控制,福了福身后转身离去。
其实我知道,傅衡大概与我有几分意思。
可我不愿为妾。
我娘出身乡野,因貌美,被乡绅抢去做妾,初时宠爱有加,却在腻了之后不闻不问,导致我娘被正室磋磨致死,我被卖身为奴。
她临终前曾留下遗言,除非万不得已,此生绝不为妾。
高门大院里,主母掌着妾室的生杀大权,我不愿某一日人老珠黄被厌弃后,步了我娘的后尘。
所以,我情愿做个丫鬟,只要身契期满,便是自由之身,不用受任何桎梏。
至于傅衡,他位高权贵,不是我一个孤女可以肖想的。
且徐二小姐来府相看那日,我远远瞧见了她。
她腰间缀着的荷包,是我给傅衡绣制的。
显然,两人早已互许了终身,我在其中掺和又算是怎么个事儿?
我有自知之明。
傅国公府,并非我的归宿。
3
眼瞧着徐二小姐即将入门,我身份尴尬,再留在傅衡房内照顾已然不妥。
我便向老夫人请命,重新回到了她身边伺候。
可我没想到,徐若离极其善妒。
新婚第二日,圣上得到寇匪侵扰北疆的消息,命傅衡领兵出征。
徐若离不快,她不知从何得知老夫人有意将我许给傅衡为妾一事,以为傅衡对我多有惦记,便将这事安在了我的头上,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初时因我是老夫人屋里的丫鬟,她尚且有所顾忌。
可月余后,她查出有孕,竟以胃口不佳,而傅衡曾夸过我厨艺无双为由,要将我要过去。
傅衡身处战场危机四伏,不知有没有命回来,她怀着的又是国公府独苗,老夫人没法拒绝,便同意了。
从此,我被日日磋磨,仿佛身处地狱。
白日里伺候她衣食住行,必须亲力亲为还被处处挑剔苛责,非打即骂。
晚上她说身体不适,要我彻夜按摩捶揉,片刻不得歇息。
不过短短数月,我身形佝偻,苍老憔悴得不成样子。
我只是个丫鬟,哪怕深得老夫人喜欢,也无法和徐若离抗衡。
我无数次想着,干脆和徐若离同归于尽吧。
可老夫人于我有恩,我不愿让她为难,便只生生忍着。
只盼着身契期满,便可离府重获新生。
谁知,离开前一晚,徐若离借还我身契为由,逼着我喝下她所谓的送行酒。
那酒中下了药。
再醒来时,我衣衫不整躺在陌生男人的怀里,被徐若离带人抓了个正着。
她说我与人私通,秽乱内宅,堵了我的嘴,下令将我杖毙。
我无处申冤,被乱棍加身。
临死前,有下人来报,说是老夫人过来了。
老夫人是我得知徐若离找我后,担心有诈,以防万一求了交好的丫鬟叫来的,可她来晚了。
看到的是我奄奄一息、破败不堪的身体。
老夫人大怒,要严惩徐若离。
徐若离却捧着肚子,制造出被我冲撞落胎的假象。
「祖母,我知道绿妩在您身边伺候多年,您心疼她。往日她仗着您的宠爱,对我多有不敬,我都看在您的面子上忍了。可这次她竟在我院内和人私通,秽乱内宅,还在被发现后不知悔改对我大打出手,我实在是忍无可忍啊!」
她满面悲怆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泪如雨下。
「只是可怜您尚未出世的曾孙,却是没有机会见到这人世间了。」
话音刚落,她身下便有嫣红的鲜血涌出,坐实了她对我的污蔑。
老夫人气怒交加,当场昏厥。
无人再为我做主。
院内剩下的人,都是徐若离的心腹,这事被添油加醋传了出去。
她是慈善仁和、体恤下人的贤妇,被众人称赞。
我却成了欺上瞒下、不知分寸的跋扈恶奴,被骂死有余辜。
事后,趁着老夫人尚未清醒,徐若离下令将我的破败的身体扔去了乱葬岗,被野狗啃噬,尸骨无存。
想起那刻骨噬心之痛,我整个人一个激灵。
正对上老夫人探究的双眸。
我掐了掐掌心,深吸一口气,装出羞赧无措的模样。
垂下眼眸,俯首长拜。
「多谢老夫人抬爱,能服侍公子,乃绿妩之幸。」
这一次,我不会给徐若离嫁入傅国公府的机会。
前世的仇,我也会亲手讨回!
4
答应给傅衡做妾后,老夫人很是欣喜,当场给傅衡传书,让他速归。
又安排人大肆采买,准备纳妾事宜。
府内张灯结彩,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
我不解,只是丫鬟抬房,寻常人家根本不会重视,老夫人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老夫人却说,出嫁是女人一生中很重要的事,不说尽善尽美,也要诚心以对。
她为我安排的一应用具,也全都用了心思。
没有违制,却暗藏心机,不仔细看,怕是会以为要娶的是正头娘子。
我心中感激万分,却又有些惶恐,总觉得太过出格。
可老夫人犹不满意,又为我安排了独立的院落,领着赵嬷嬷等人亲自帮我打扫归置。
本是其乐融融,载兴而去。
谁知在路过湖心亭旁边的假山时,听到有丫鬟碎嘴。
「也不知绿妩那个贱蹄子给老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要帮公子纳她为妾!公子都要娶妻的年纪了,要是被那些世家贵女知道院内已有了通房妾室,还是个背靠老夫人的,谁还愿意嫁进来?」
「就是,要我说老夫人真是老糊涂了,纳妾也就算了,她还大张旗鼓地纳,生怕别人不知道绿妩这个贱人多有脸面一样。殊不知,旁人都笑话我们傅国公府没有规矩,真是丢死人了。」
老夫人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见。
她淡淡瞥了赵嬷嬷一眼,赵嬷嬷冷着脸将那两个丫鬟从假山后揪了出来。
竟还是熟识的。
负责傅衡院里洒扫的红杏和春桃。
两人平常对我毕恭毕敬,没承想人后,竟是这副德行。
赵嬷嬷拿出用来打扫的器具劈头盖脸打了两人一通。
「非议主子,实乃大忌,你们是不要命了不成?」
两人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却不敢躲闪,只能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老夫人饶命,奴婢实在不敢非议主子,只是听到外人议论,关心则切,才一时情急说错了话。还望老夫人看在奴婢一片忠心的分上,饶奴婢一命啊!」
两人咬死了是为了国公府的声誉着想,将头磕得砰砰响。
如此僵持,实在不妥。
我行至两人身前,目光沉静:「既是听到外人议论,那是何人议论?」
两人不说,只推托是外面人都在议论。
我便追问:「哪怕所有人都在议论,那你们总有个听到的时机,是何时、何日、于何处?议论的人是男是女,穿何衣衫?是何装扮?若是连这都说不出,那难保不是你们蓄意捏造以此构陷攀诬主家!其罪当诛!」
两人吓坏了,在连番逼问下,终于吐露出了实情。
「是、是个丫鬟说的,我们不认识她。可她离开时,是跟着徐尚书府的马车走的,还冲着里面喊,二、二小姐……」
徐尚书家的二小姐。
徐若离。
她竟先一步对我出了手。
看来,她对傅衡还真是志在必得。
得知傅衡要纳妾,便坐不住了,妄想用流言将这件事搅黄。
可她此举,却也将把柄送至了我手中。
那就不要怪我,断了她的路!
5
交代了始末,红杏和春桃便被带了下去。
可众人终究被扰了兴致。
下人们不敢言说,只垂头跟在后面。
老夫人却是阴沉着一张脸,再也没了笑模样。
行走间,目光间或落在我身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曾在老夫人房内伺候了十年,又怎会不知她在想什么?
我福了福身:「红杏和春桃非议主子确实不对,可她们有一句话却没说错,公子如今尚未娶妻,府里却大张旗鼓地给他纳妾,确实有些不妥,不若此事暂缓?」
自傅衡的父亲战死沙场,母亲又以死殉情后,傅国公府便日渐衰微。
他们夫妇俩性情耿直,一心忠于圣上,曾经得罪了不少同僚和宗妇。
那些人上蹿下跳,以傅衡年幼又无功绩为由,百般阻挠他承袭爵位。
傅衡心里憋着一口气,不畏生死努力办好圣上交代的差事,终于在及冠那日,成功袭爵。
可独木难支。
想要撑起傅国公府这一大摊子,靠他自己是非常辛苦的。
所以老夫人心里,一直想给傅衡娶一门得力的姻亲帮他。
若是因为纳妾的流言影响了傅衡的亲事,老夫人怕是会对我心生芥蒂。
所以我主动挑明,算是给老夫人递了个台阶。
老夫人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我知你是个好的,只是这事,有些委屈你了。」
「绿妩能遇到老夫人和公子,已是三生有幸,又怎会觉得委屈?」
我盈盈一笑,略有些踌躇。
「只是纳妾一事已传了出去,若外面的传言真如徐二小姐所言,怕还是会影响国公府的清誉和公子的声名。这事,还需要老夫人您来处置。」
我没提什么丫鬟,直接将国公府被非议一事和徐若离扯上了关系,在老夫人心中埋下一根刺。
先入为主之下,徐若离再想得到老夫人的欢心,可就难如登天了。
老夫人果然不喜,眉心微蹙。
可她并未说什么,而是转身从赵嬷嬷那拿了一纸文书,交到了我手中。
「这事原是我没考虑周全,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这是你的身契,本想等纳妾文书准备好后一并拿去备案。如今纳妾一事暂缓,将身契先给你是想告诉你,你已是自由身,以后更是国公府的半个主子,可不要因此跟我生分。」
我微愣,颤着手接过。
明明只是薄薄的一张纸,我却觉得重逾千斤。
没想到,前世丢了命都没能得到的自由,今生竟如此轻而易举。
让我恍惚觉得,这其实是临死前的一场美梦。
不然怎会如此顺利?
我讷讷回不过神,老夫人又往我手中塞了几张银票。
「还有打扫院子你就别去了,小姑娘家家弄得灰头土脸就不好看了。你带人先去把奴籍销了,再去华衣阁、金玉楼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添置。」
老夫人的话不容置喙,又迅速点了两人陪我,我只能领命而去。
走到拐角时,身后远远传来老夫人的吩咐。
「去打听打听,外面到底是怎么说的,那个徐二小姐又是怎么回事!再把府内审一审,看还有没有那些个乱嚼舌根不知尊卑的!」
看来,老夫人是怕肃清下人时那些人记恨我,有意将我支走。
她也将我的话听了进去。
我舒了口气。
若是按照前世轨迹,再打听到疑似傅衡和徐若离有意的消息,那就好玩了。
徐若离,怕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6
我先去销了奴籍,又让车夫带我去了金玉楼。
老夫人待我以真心,我也想挑件礼物送她。
在金玉楼逛了好久,我选中一块观音佩。
玉佩通体由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玉质晶莹通透,其内隐见虹光,映得满室生辉。
且观音雕琢得栩栩如生,眉眼间竟和老夫人的神态有几分相似。
我见之心喜,问过价格还算公道后,便让掌柜的帮忙包起来。
谁知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拿走了玉佩。
「莹润光泽,触之温软,倒是个极品。」
这声音深入骨髓,让我浑身一颤。
回头一看,真是徐若离。
她柔柔笑着,示意掌柜:「我要了,包起来吧。」
掌柜有些为难:「可这玉佩是这位小姐先看中的……」
徐若离斜睨了我一眼,未置一词。
她身后的丫鬟却轻嗤一声,满脸鄙夷嘲讽。
「一个小小婢女竟也敢自称小姐?真是好不要脸!」
这人我认识,叫双喜。
她是徐若离的心腹。
前世作为陪嫁丫鬟跟着一起进了国公府,经常狗仗人势,对我言语辱骂。
可那时她有徐若离撑腰。
而现在,徐若离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我抬眸,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张口闭口婢女不要脸,怎么?你不是婢女?
「还是说你自觉比别的婢女高人一等,可以对别的婢女随意轻贱,连买个东西都要被你指着鼻子辱骂?」
来金玉楼逛的非富则贵,哪家小姐夫人出行不带着几个下人?
听到这边的动静,几乎所有婢女都对双喜怒目而视。
徐若离察觉不妥,眼神示意双喜退下。
可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我掌掴,又被疼痛刺激,已经失去了理智。
「说你是婢女都是在抬举你!哪个好人家婢女挺得胸前的衣服都要撑开了还弄个束腰?不就是想彰显身段勾引主子爬床?
「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竟然还敢打我,你信不信我扒光了你的衣服把你拉去大街上,让大家都看看你到底是什么货色!」
她指着我的鼻子咒骂。
那嚣张的嘴脸和前世如出一辙。
让人生厌!
7
前世,双喜说徐若离想吃烤肉,让我用炭火炙烤。
我明明烤得鲜嫩多汁,她却在尝了一口后说肉没熟。
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故意给徐若离吃生肉,想害她肚子里的小世子。
我辩解她不听,还命人控住我,将我的双手按进炭盆。说是火小肉才不熟,只有我亲身感受了火的温度才能烤出上等肉串。
我的手被炭火灼烧,皮开肉绽。
那痛楚仿佛万千细针刺入,焦灼得令人窒息。
至今想起,仍浑身战栗,掩在袖中的双手更是止不住地颤抖。
陪着我同来的青菊意识到我有些不对劲,轻轻戳了我一下。
我猛地回过神儿来。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住她指着我的手指,然后拔下头上的发簪,狠狠刺了过去!
鲜血迸溅,双喜发出痛苦的惨叫,下意识伸出另一只手推我。
我却不管不顾,冲着她的两只手又刺了几下。
直至鲜血淋漓,血肉模糊不成样子。
如此,才算报了我双手被废之仇!
徐若离大惊失色,看着我的眸光阴晴不定。
「双喜心直口快,不过是说话直白了一点,你竟直接废了她的双手!小小年纪如此恶毒,你就不怕我状告京兆府尹,治你恶意伤人之罪吗?」
我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发簪和双手,闻言轻抬眼皮。
「那你就去告,正好我也去京兆府论一论,你的婢女是如何以势欺人恶言中伤于我。我还要问一问徐尚书,怎么她如此恶劣的行径到了你嘴里就是心直口快?难不成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一脉相承?」
店内的顾客大都是女子,知道双喜恶毒的辱骂对一个女子的杀伤力有多大。
所以哪怕我的举止颇为狠辣,也还是有人为我出声。
「要是有人这样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怕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就是,言辞那么恶毒,竟然还说是心直口快,该不会主子也是一个德行吧!」
徐若离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也没了抢玉佩的兴致,让人扶起双喜后便要离开。
只是在经过我时,低声警告。
「你如此嚣张,无非是觉得自己攀上了高枝儿,即将飞上枝头变凤凰。可你一个婢女,顶天了也就做个通房小妾,等傅衡娶了新妇,我倒要看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我轻嗤回怼。
「我能嚣张到几时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你这辈子永远也做不了傅衡的新妇!」
徐若离端庄的脸瞬间扭曲成了可怖的模样。
瞧着她充满怒火的双眸,以及绞紧了帕子的双手。
我冷冷一笑。
这就破防了?
还早得很呢!
8
大庭广众之下,徐若离顾忌着自己的形象,哪怕心中怄得要死,也未曾出手对我做什么。
可迟则生变。
谁知道她离开后会不会耍阴招找人害我?
所以我火速回了国公府。
将玉观音送给老夫人后,又将发生在金玉楼的事如实相告。
老夫人眉头紧蹙。
「我让人出去打听,回来说徐二小姐曾在月前的赏花宴和衡儿把酒言欢,似有情意。我本就心有疑虑,实在难以想象衡儿和女子相谈甚欢是什么样子。如今你这么一说,怕是徐二小姐看上了衡儿,那些非议和打听来的消息,都是她故意为之。
「小小年纪竟如此心机深重,若是衡儿当真被她蒙蔽,怕是要家宅不宁了。」
瞧着老夫人忧虑重重的样子,我连忙安慰。
「万幸我们已提前知晓了她的真面目,那断不会再被她牵着鼻子走。至于公子和她到底是怎么回事,等公子回来一问便知。」
前世我不曾问过傅衡,仅凭他的夸赞和那个荷包便断定了两人互有情愫。
可后来我跟在徐若离身边伺候,亲耳听见一切都是她的算计。
她在赏花宴上对傅衡一见钟情,谁知被傅衡冷脸相拒。
她不甘心,便趁着傅衡外出办差,利用流言和捡到的荷包混淆大众和老夫人的视听,打着时间差定下亲事。
又故意让徐尚书在上朝时不经意提起亲事被圣上知晓,使得一切无可转圜,这才成功嫁进傅国公府。
她本以为经过婚后相处能让傅衡知晓她的好,与她琴瑟和鸣,谁知新婚第二日,傅衡便领兵出征。
她心中愤懑,咒骂傅衡不知好歹,辜负了她的一番苦心,又说都是我这个贱人从中作梗,定要好好收拾我。
我本打算悄悄溜走,将事情禀明老夫人。
谁知猛然听到我的名字,不小心弄出了动静,被徐若离抓了个正着。
她轻抚着隆起的小腹,看着我满眼轻蔑。
「就算你告知老夫人和傅衡又如何?我是尚书嫡女,名正言顺的傅国公夫人,又已有身孕,他们还能舍了我听信你这个婢女的话不成?」
当时我心中悲痛,万念俱灰。
可如今再想,却是有些不对。
徐若离千方百计嫁给了傅衡,不得夫君喜欢,那腹中的孩子便是她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她为何要流掉?
除非……
我心头一跳。
除非,孩子不是傅衡的。
她知道生下来瞒不住,才会想出一石二鸟的计谋。不仅名正言顺除掉了我,还消除了以后的隐患,委实阴狠毒辣!
虽然事情的真相已湮灭在前世,我无法直接戳穿她的真面目。
可依她的性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正好,我也早与她,不死不休。
9
本以为再次和徐若离交锋,怎么也得等到傅衡归来之后了。
谁知第二日,青菊来报,徐若离来了。
说是金玉楼的事传回了徐家,徐夫人得知自家女儿的婢女竟闯下这等祸事,心中惶恐,特地带着徐若离登门致歉。
我走到正堂外时,徐夫人正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这事儿原是误会。我家若离和国公爷有旧,骤然得知老夫人您要给国公爷纳妾,心中酸楚,被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瞧了去。她为若离抱不平,这才在金玉楼偶遇时言语过激了一些。
「我也知道她口无遮拦,说的话确实难听,所以您府上的绿妩直接废她一双手也算是她罪有应得,我想着这事也算是过去了。
「谁知若离心中惶恐,觉得是自己御下不严才惹出这等祸事,非要亲自上门致歉,还望老夫人您海涵,不要跟小辈计较。」
她朝徐若离使了个眼色。
徐若离微微颔首,走向正中,冲着老夫人盈盈一拜。
「不论如何,双喜都是我身边的人,她做下这等失礼之事,我难辞其咎。
「为表歉意,特送上普陀大师开光过的佛珠一串,还望老夫人恕罪。」
她直起身,打开腰间缀着的荷包,从里面拿出了致歉礼。
动作十分缓慢,仿佛在刻意展示,成功吸引了老夫人的视线。
然后便瞧见那荷包十分眼熟。
尤其是熟悉的刺绣和针脚,让老夫人目光一凝。
她示意赵嬷嬷接过歉礼,先是例行寒暄,才假装不经意问起。
「徐夫人倒是养了个好女儿,不仅知书达理,还有一手好女红。瞧着腰间的荷包针脚细密,图案独特,说是巧夺天工也不为过。」
徐夫人捂着唇娇笑:「可当不得老夫人夸赞,离儿虽擅女红,却也做不出如此精致的花样。这荷包啊,是别人送的。」
「哦?不知是何人所送?」
徐若离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她低下头躲开老夫人的打量,装出了一副羞赧无措的样子。
可我知道,这只是表象。
她接下来一定会将荷包栽赃到傅衡头上,借此让老夫人误会两人早已私相授受。
和前世的手段如出一辙。
真是一点新鲜感都没有。
10
我轻咳一声,打断了众人思绪。
而后缓步走进正堂,看着徐若离似笑非笑。
「倒是巧了,徐姑娘的荷包和我日前不小心弄丢的一模一样。」
徐若离一怔。
没等她辩驳,我又道:「我所绣制荷包皆为双面刺绣,独一无二。比如徐姑娘佩戴这个,正面是雪中寒梅,背面却是漫山桃花。不知徐姑娘可否展示一下?」
徐若离脸上红晕退却。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她不得不将荷包翻转,慢慢露出了背面的桃花繁簇。
众人惊诧,她却咬牙坚持自己的荷包是友人所赠,并非捡来。
「至于为什么一模一样,也许绿妩姑娘心里是清楚的。」
她反应倒是迅速,将问题又踢给了我。
我挑眉轻笑:「我曾是婢女,所绣制荷包老夫人和公子皆有。如今老夫人在上,并不知晓,所以,你其实是想说,这荷包是公子送你的?」
徐若离没想到我会直接挑明,有些错愕。
可此时我已经把话说到这儿,她若再不给出说法,以后可就没有机会了。
所以,对上老夫人探究的视线,她轻咬贝齿,装出了委屈的样子。
「确实是傅国公所赠。月前赏花宴偶遇,我们一见如故,临别前他将荷包赠与我。我觉得与礼不合,他却坚持,还说这是他的心意,望我珍惜……」
所有人都听懂了她的话外之音。
无非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淑女觉得与礼不合,却耐不住君子缠磨。
仗着傅衡不在,她倒是能信口胡诌。
我冷哼一声,打算直接戳穿她的谎言。
没想到下一秒——
门外传来清朗温润的男子声音。
「这位小姐说笑了,我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晓,又如何会赠你荷包?」
徐若离的身子陡然僵硬。
我不可置信地回头,正对上傅衡清俊的眉眼。
他身姿颀长,不过几步,便走到了我身边。
深不见底的眸子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才冲着老夫人行礼。
此时,徐若离也反应了过来,脸色惨白得厉害。
她泪盈于睫,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冲着傅衡哀求。
「傅衡你忘了吗?月前的赏花宴我们见过,曾吟诗作对来着?」
傅衡眉目疏淡,神情微讶。
「原来是你,可我们何时吟诗作对了?不是你拿着闺中诗词假借请教之名向我传情,而我不假辞色吗?」
这话相当于是将徐若离的脸扔在地上踩了。
徐夫人不明所以,小声询问着情况。
「徐若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跟你说得不一样?」
徐若离却不回话,而是一脸倔强地看着傅衡。
「你明明说过,女子名声大过天,会帮我保密的,怎能言而无信!」
傅衡闻言一声嗤笑,语气厌恶。
「那时我可不知,你竟厚颜无耻到拿捡的荷包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若是被你得逞,来日我回来澄清,是不是就成了始乱终弃?那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徐若离身形一颤,眼泪扑簌扑簌成串落了下来。
徐夫人听明了缘由,觉得丢人,慌忙道歉请辞,将人连拖带拽拉出了正堂。
行至好远,还能听到她的数落。
「人根本没看上你,你却说是两情相悦让我帮你说和,我的老脸算是被你给你丢尽了!回去我定要告诉你爹,罚你跪在祠堂好好反省!」
徐若离回了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
满脑子都是傅衡怎会在此时归来。
老夫人传去的信也不知他看到了没有?
那他是什么反应?
我悄悄抬眸去看,却发现老夫人不知何时已带着人离开。
偌大的正堂里,只余我二人。
而傅衡,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那清浅的双眸,清晰地倒映出我的身影,让我心如擂鼓。
我张了张嘴,只觉嗓子紧涩喑哑。
「公子,老夫人想将我许给你为妾……」
傅衡舒展衣袖,给自己倒了杯茶,小口啜饮着。
「可准备好了纳妾文书?」
我一愣,摇了摇头。
「尚未。」
傅衡长睫颤动,淡淡一笑。
「那便不用准备了,我不会纳你为妾。」
11
我没想过傅衡会不愿意。
毕竟前世,他曾质问我为何会拒绝老夫人。
所以乍然听到他的话,我恍惚了好久。
可反应过来后,却觉得这样也好。我已是自由身,等报了徐若离之仇,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可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些怅然若失。
天色暗下来后,我依照傅衡的习惯帮他准备了热水沐浴。
踌躇好久,竟还是问出了那句为何?
傅衡宽衣的手一顿,一本正经地回复我。
「妾室扶正太过艰难,不若直接聘你为妻,与我举案齐眉,帮我料理中馈。」
我猛地抬起了双眸,不可置信地看着傅衡。
他竟是打的这个主意吗?
心中有欢喜慢慢涌出,可下一秒,我想起了老夫人。
她还想帮傅衡寻一门得力的姻亲,又怎会同意我这个孤女做孙媳?
老夫人于我有恩。我幼时被卖入傻子家做丫鬟,因为拒绝傻子的无理要求,被打得奄奄一息,是老夫人恰好路过救了我。她将我带回了国公府,虽名为奴婢,却请了人教我读书识字、琴棋书画、女红手艺。她说只有我会得多,以后才能为她创造更好的价值。
可我无意中听到她和赵嬷嬷的谈话。
她说我还是个小丫头,比衡儿小不了几岁,应是在父母怀中撒欢的年纪,却和衡儿一样命苦,要孤身扛起一切。她实在不忍心看我只能为奴为婢蹉跎一生,她想让我多学点东西,哪怕以后发生什么意外,也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安享余生。
她如此为我着想,我又怎能做出让她伤心之事?
我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谁知傅衡听到后,喟叹一声,将我揽在了怀中。
我从未与傅衡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慌忙伸出双手推拒。
却不小心摸到劲瘦的腰肢。
触感细腻光滑,温润如玉。
我吓坏了,陡然缩回了手。
傅衡却又将我的手拉了回去,一字一句地解释。
「傅家军势大,父亲死后圣上便有意收回兵权,可最后却力排众议让我袭爵,你道是为何?」
我懵懂摇头。
傅衡拢了拢我两鬓的碎发,又轻点了下我的鼻尖,才正色道:
「是因为我用自己的行动向圣上表明,我会做一个孤臣,做他手中最锋利的刀。
「若我这个孤臣又背弃诺言选择世家贵族的女子联姻,牵扯上丝丝缕缕的姻亲关系,那你猜圣上会不会对我心生猜忌?」
我陡然想起,前世他和徐若离的亲事虽得了圣上赞誉,可新婚第二日他就被圣上扔去了北疆,自此杳无音信。
难道,那不是巧合?
而是,圣上的警告?
12
我有些心有余悸,紧紧抓着傅衡敞开的里衣。
傅衡垂眸瞄了一眼,眸中闪过一抹笑意。
「祖母那里我会说明,你不用担心,安心待嫁就行了。」
说话间,呼吸喷洒在我的颈侧,热热的,痒痒的,不自觉浑身战栗。
我有些羞窘地白了傅衡一眼,示意他收敛一点。
殊不知我双颊绯红,眼波流转,让他陡然沉下了眼眸。
他定定看着我,突然伸出一只手扣在我脑后,俯首对着我微张的唇吻了下来。
他贪婪地巡视着每一寸领地,引着我和他一起追逐、沉沦。
这感觉太过陌生,我只觉脸红心热,大脑一片混沌。
直到身前一凉,发现他正埋首于此时,我心头一颤,猛地伸手推开了他。
……没推动。
我浑身瘫软,根本没有半点力气,若非他有力的臂膀禁锢着我的腰肢,怕是早就滑到地上了。
傅衡察觉到了我的抗拒。
平复了下急促的呼吸,微微抬眸。
眼底是尚未退却的情欲,脸上却是极致的隐忍,矛盾却又有致命的吸引力,让人心惊肉跳。
我无措地偏过头,想要岔开话题。
谁知一开口,却问出了被我深埋心底的疑问。
「你曾说要为心上人守身如玉……」
那我是你的心上人吗?
那你之前对徐若离的夸赞,又是怎么回事?
前世洞房花烛夜,你碰她了吗?
后面的话我没说出口,总觉得太过矫情和无理取闹。
傅衡却好似听懂了。
他用大拇指轻轻抹掉我唇角的水渍,笑着解释。
「朋友说想确定姑娘是否对我有意,得看她会不会吃醋。我说要为心上人守身如玉,自然是真心的。可你听后却没什么反应,我有些挫败。隔天又想逗你,但我不认识什么娘子,情急之下便借用了徐若离的名头,没想到让你误会了,还差点酿成大错,都是我的错。」
他动作一顿,漆黑的眼眸微微亮起。
「不过,你如今这么问,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吃醋了,你也对我有意?」
「我……」
我不知他会如此反问,满目羞窘,张了张口,不知如何表述。
他却又吻了上来。
未尽的话语被淹没在满是情意的吻里。
我们唇齿交缠,互相嬉戏。
仿佛再也分不开彼此。
13
那天并未进行到最后。
青菊敲门问是否要添热水,打断了我们的动作。
我十分难为情,慌忙拢好自己的衣服夺门而出,却正对上青菊打趣的视线。
她朝我挤眉弄眼,夸张地做着表情。
「注意分寸!」
虽未发出声音,我却从口型辨认出了她要说什么,更觉羞死个人。
以至于我躲在自己的房间,两天没敢出门。
没想到第三日的傍晚,老夫人过来了。
她眼眶微红,有些不自然地对我说:「衡儿将他的心意和处境都告诉我了,我也知道你们俩两情相悦,今天就是过来问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成婚?」
我猛地瞪大了双眼。
不过才短短两天,傅衡竟然已经说服老夫人了?他动作这么快的吗?
老夫人扫了我一眼,见我杏眼圆睁,眉眼错愕,唇角缓缓勾起。
却又迅速抿上。
「你们的八字我也拿去测算了,说是天作之合。虽然会经历一些坎坷,但已前尘尽消,今生定会幸福美满。皇历我也查过了,下个月初八、下下个月二十都是百年难遇的好日子,你看你更倾向于哪个?」
我惊诧地看向老夫人。
原来不是傅衡动作快,而是祖传的啊。
我伸手挽着她的胳膊,轻晃了晃:「老夫人您做主就好。」
老夫人斜睨了我一眼,并不回应我的撒娇,声音十分冷漠,仿佛公事公办。
「那就下个月初八吧,虽然日子赶了点,但前头也准备了一些东西,亲眷又都在京城,来得及。哦对了,虽然我知道你是孤女,可还是要例行问一问,你娘家可有什么亲戚?我这就派人快马加鞭派人请过来。」
我慌忙摇头:「没了,我及笄那年曾托人回老家看过,说是发了一场大水,都死了。」
听说是在山上躲洪水时发生了意外。
而我娘由乡亲们帮忙葬在了高高的山头,坟墓倒是完好无损。
我寻思着等成了亲有时间了,我得去把我娘的坟迁过来,省得跟那群遭污的人长眠在一个地界,扰了她的清静。
老夫人一怔,神情缓和了些许,刚想要开口安慰我,却见我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那安慰的话便又被她咽了下去。
她淡淡拍开我的手,留下一句「那你就安心待嫁吧」便带着赵嬷嬷走了。
老夫人的态度太过奇怪,我忍不住往前追了几步。
正听见赵嬷嬷问:「老夫人您心里明明很开心,怎么还冷脸对绿妩姑娘?不怕她跟您生分?」
老夫人笑着说:「你这个老货知道什么?绿妩孝顺,我这么对她,她会想方设法让我开心。那如何才能让我开心?自然是让我早早抱上大胖曾孙啊。」
赵嬷嬷:「……您还真是老谋深算。」
我:「……」
傅国公府一脉单传,且现在又只有傅衡这么一个独苗,我也能理解老夫人的心情。可这大胖曾孙,也不是想生就能生啊!
我抹了把脸,转头将这事告知了傅衡。
「万一我生不出大胖曾孙怎么办?老夫人是不是要失望了?」
傅衡失笑:「那就抱养,圣上再让我办差时,我带你一起出去。等个一年半载再回来,到时直接带回来个大胖小子,祖母不会多想的。」
我:「……」
你还真是你祖母的好大孙!
14
婚期就这么定了下来。
傅国公府比前段日子要纳妾时还要忙碌,热闹。
我寻机买通了一些乞丐、茶楼的说书人,将之前的纳妾版本的流言添油加醋,变了几变。
于是,满京城重新起了新的流言。
「前些日子傅国公府要纳妾那事你知道不?听说根本不是那回事!人家压根不是纳妾,是要娶妻才大张旗鼓的。不过就是新嫁娘的身份低了一点,旁人不信是娶妻,才传成了纳妾。」
「啧啧,这你可就落伍了,我可听说了最新版本。是有大官家的嫡女看上了傅国公,不满他娶一个孤女,故意散播的流言要糟践傅国公府的名声!」
「啊?是哪家嫡女这么不要脸啊?她是没有男人要嫁不出去吗?人家都要娶妻了关她什么事啊?凭什么插在里面搅和啊?」
「听说是正二品大员家里的,这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可不要乱说。」
我和傅衡乔装坐在茶楼的大厅,听着旁边人来来回回几拨人都讨论着相似的话,差点要笑出声来。
照这个趋势,牵扯出徐若离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毕竟,大雍朝正二品官员就那么几个,家里又有适龄待嫁嫡女的,可就更少了。
傅衡一脸宠溺地看着我。
「如此,可满意了?」
我往周围扫视了一圈,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还不行,我得确保这话能传到徐若离耳朵里。」
如此,她才会气急败坏,生出事端,我才能见招拆招报仇雪恨!
不然她一直龟缩在徐家和我没有交集,我又不能直接冲进徐家把人砍了。
傅衡有些意外地看着我,我却坦坦荡荡,丝毫没有隐瞒自己对徐若离的厌恶。
夫妻一体,我的仇自然也是他的仇。
总不能让他作壁上观吧?
傅衡了然,不知怎的红了眼眶。
他倏尔一笑,伸手做了个我看不懂的奇怪手势。
过了一会,有个粗衣男子路过,低声说了一句话。
「盯的人目前在满玉楼天字三号包厢。」
我不明所以,傅衡却结了茶钱,将我带到了满玉楼天字二号包厢。
然后,我听到了隔壁徐若离破防的声音。
她在和双喜抱怨。
「贱人,一定是绿妩这个贱人传的流言!抢我看上的男人也就算了,竟还如此辱我名声,她以为她是谁?
「不过一个婢女而已,以为定了婚期便能得嫁高门?做梦!等着吧,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那咬牙切齿的声音里满是杀气,怕是对我起了杀心。
如此也好。
那就看看,这一次,谁能活到最后。
15
得知徐若离果然有后手,我便央着傅衡给我指了几个人手。
我让他们全天十二个时辰不停歇地跟着徐若离,她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都要一一回禀。
本以为那边很快就会有消息,没想到先有动静的,是我这边。
青菊、紫萱、蓝楹她们先后悄悄找到我,说她们出府采买的时候,徐若离派人盯上了她们。
青菊有个瞎眼的老娘卧病在床,紫宣有个好赌不成器的爹,而蓝楹的弟弟在老家读书科考,当地统管的官员是徐尚书的门生。
徐若离利用她们的家人,握着把柄对她们威逼利诱,让她们帮她办事。
但由于事情未成,她们并不知具体计划,只知要听命行事,所以告知我时,只是嘱咐我当心。
我心头感动得一塌糊涂,问她们为何帮我,她们的家人又该怎么办?
青菊眼眶微红:「浑说什么?难道你不是我们的家人?我们很小就进了国公府,老夫人和公子对我们有多好,你对我们有多好,我们都看在眼中,又岂会因你即将成为主子而心生不甘背弃你?那不成了畜生?至于家人,难不成你还能眼睁睁看着不管?」
我心中却羞愧得厉害。
因为我并没有她们说的那般好。
前世徐若离为了掌控国公府,一直在寻找借口清理原有的人,然后换上她自己的人。
我记得青菊因为偷东西被发卖青楼,紫萱因说错话被拔了舌头,蓝楹因长得好看赐给了她身边酗酒的护卫毒打至死。
她们曾找到我,说自己是冤枉的,让我救救她们。
可那时的我无力自保,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在如花的年纪,枯萎衰败。
没想到重来一次,她们还是愿意相信我。
这一次,我绝对不辜负她们的信任。
甚至冥冥中,我生出了一种宿命感。
前世徐若离看不起我们,觉得我们身份卑微,害死我们也认为是我们罪有应得。
可今生,她注定死在曾经看不起的我们手中。
她造的孽,到了该偿还的时候了。
整理好思绪后,我让她们和徐若离虚与委蛇,套出计划。
然后将这事告知了傅衡。
他是国公爷,府内下人以及家人的安危,他理应维护。
傅衡却说,我是未来国公府主母,这也是我的职责。
他帮助我调动人手,在不被外人发现的情况下,将几人的家人严密保护了起来。
如此过了半月,婚期临近时,当初安排去盯梢的下人来报,徐若离那边有动作了。
徐尚书得知了坊间流言和徐若离有关,觉得太过丢人现眼,火速为她定了一门亲事。男方是徐夫人娘家那边的人,虽出身寒门,却也年少有为。
徐若离没有拒绝,只提出了一个要求,婚期定在下月初八。
和我的婚期是同一天。
我几乎立刻意识到她大抵是想在送嫁上动手脚。
大雍朝女子出嫁不仅有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等规矩,还有个习俗。
女子出嫁前一晚,需要祭祀祈福。
可选自家宗庙,准备好酒水糕点等,祈求祖宗保佑,婚姻幸福美满。
也可亲自前往附近的寺庙上香供奉,请求僧侣帮忙诵经,请求神佛赐福。
我没有亲人在世,祖先亦不在京城,所以只能去附近寺庙,而京郊最有名的,便是天龙寺。
所以,徐若离应该是打算在那里动手。
禀报的人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我的部分猜测。
徐若离安排人买通了匪徒和一些僧侣,打算在天龙寺内来一出李代桃僵。
她替换我乘坐我的马车回到傅国公府待嫁,让我乘坐她的轿子回京,然后在半途被劫匪所掳。
被劫匪凌虐致死,这便是她为我安排的结局。
我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又在转瞬间想通了事情关键。
怪不得要收买青菊她们。
从天龙寺祈福回来定然天色已晚,在拜堂前我又不能和傅衡见面,所以若是我身边的人都帮忙掩护,她再乔装打扮,还是能瞒过去的。
只是如今既已被我知晓,那猎户和猎物的位置,便要换一换了。
安排给我的结局,也该让她亲自尝一尝。
16
初七,成亲前一天。
我如约去了天龙寺。
负责接待的僧人给我们安排了休息的厢房后,便带着我去了诵经祈福的地方。
我很虔诚地跪在地上,祈求满天神佛保佑。
愿山河清明,河清海晏,善恶终有报。
阵阵诵经声中,香火明明灭灭。
一转眼,到了飧食时分。
紫萱扶着我回了厢房,青菊端了寺里备好的斋饭过来。
我余光注意到,不远处有个僧人一直悄悄打量着这边的动静。
想来,他便是徐若离的眼线。
如此,我便演了一场戏,假装斋饭中下了药,吃完后不久,便昏昏欲睡趴在了桌上。
殊不知斋饭早已被傅衡暗中安排的人调换。
如此做戏不过是为了麻痹徐若离,让她心神放松,吃下她为我准备的加了药的饭菜。
她果然上当,晕了过去。
而她身边陪同的人, 也被我和傅衡策反了一人,是接替双喜的贴身大丫鬟。在她的帮助下,后面青菊几人将我搀扶进徐若离的屋子李代桃僵的戏码,只是做做样子。
最后进了徐若离轿子的人,还是她自己。
我回到傅国公府的时候,听闻她已经被劫匪掳走。
我觉得万分畅快,派人打听了下徐尚书府的动静,随时准备拦截他们救人。
没承想, 徐府竟没任何丢了嫡女的风声传出。
听闻他们寻借口杖毙了府内的几个丫鬟,然后让不受宠的庶女徐三小姐顶替了徐若离成亲。
我觉得匪夷所思,在拜完堂喝完合卺酒后,拉着傅衡追问:「这徐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徐若离不是嫡女吗?怎么好像不太受宠的样子?人丢了竟然没人找?」
傅衡有些无奈地回答:「现任徐夫人是继室。」
原来如此,怪不得上次见徐夫人,感觉她和徐若离之间怪怪的。
我若有所思,傅衡却俯首缓缓靠近我。
他看我的眸光十分灼热,里面仿佛燃烧着两团火焰,让我微微一愣。
「你、你怎么这么看我?」
傅衡眸光晦暗, 眼底情绪翻滚得厉害。
他伸出大拇指轻轻摩挲着我的唇角, 喉结滚动,声音喑哑。
「我已经解决了你的疑问,那接下来,你是不是该满足我了?」
他话中暗示意味太过明显, 我忍不住脸红心跳, 浑身瘫软, 想起那画册子上不可思议的姿势,我有些害怕即将发生的事情, 试图转移话题。
「也不知徐若……」
话还没说完, 傅衡的手指顺势探入了我的口中。
「唔……」剩余的话被我含糊不清地吞咽了下去。
「今晚是属于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我不想听到别人的名字。」傅衡如是说着。
明明他作怪的手指动个不停, 我吞咽不及,根本没有机会再开口说一句话。
我娇嗔着瞥了他一眼,用舌抵着, 想让他把手拿开。
他拿开了, 却勾起了一缕银丝。
傅衡的眸光越发晦暗, 终于忍不住将我扔在床上, 倾身覆了上来。
1
「(被」属于我们的夜,才刚刚开始。
后记
傅衡奉命剿匪, 攻破常年盘踞在云蒙山的匪寨时,发现了徐若离的尸体。
她已断气多时,浑身上下, 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有人指认, 说她是徐尚书家的二小姐,傅衡便例行公事派人去问了一声。
没承想徐家不认,说二小姐早已出嫁, 如今已有身孕, 正在夫家养身,让外人莫要胡言。
傅衡了然,冷漠地瞥了一眼破败的徐若离, 让人连同匪徒的尸体一起,扔去了乱葬岗。
她终是步了我前世的后尘。
被野狗啃噬,尸骨无存。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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