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多次强调他不是鸡

三年前,我将一只拔了毛的野鸡送给了路边一只饿得奄奄一息的白狐。
三年后,一名剑眉星目、白衣似雪的翩翩少年出现在我面前,问我:「姑娘,您还记得三年前您用一只野鸡救过一只狐狸吗?」
我被少年看得脸色一红,害羞地问他:「你是那只狐狸吗?」
怎料少年脸色一怒,提剑向我刺来,大喝道:「我是那只野鸡,看剑!」
1
我穿成了仙门第一大派玉清宗的小师妹,特长是做鸡。
做鸡第一步是要把毛拔干净,否则吃下去就是一嘴毛。
平日不修行的时候,我喜欢在宗门后山抓野鸡烤来吃。
那日,我抓到了一只羽毛十分漂亮的野鸡。
寻常野鸡的羽毛皆是灰褐色,可今日这只野鸡羽毛竟足足有七种颜色,鲜亮惹眼,甚是贵气。
按照流程当是先杀鸡再拔毛,但今日面对这身羽毛,我却忍不住想用来做顶发冠。
先杀鸡恐羽毛沾了血,我便准备先拔几根毛,再给它个痛快。
我攥着野鸡的翅膀防止它挣扎,「哐哐哐」将它翅膀上最鲜艳的几根羽毛拔下。
估摸着做发冠的羽毛够了,我捏住了野鸡的脖子,准备给它个痛快。
正要动手之际,我忽然听到一旁的草丛里传来一阵呜咽声,像是刚出生的小狗「哼唧」着找妈妈。
我好奇地走过去拨开草一看,只见一只已经奄奄一息的白狐委屈巴巴地望着我手中的野鸡。
曾有同门跟我说,狐狸是很有灵性的生物,我们山中的狐狸,不少都沾了宗门的仙气,可以化形成人。
我以为白狐受伤了,检查了一下它的身子,发现并无伤口,最后我的目光落在了它瘪瘪的肚子上。
我笑了一笑:「原来是饿了呀,也罢,今日这只野鸡就便宜你了。」
无论如何羽毛已经拿到手了,我将手中的野鸡递到了狐狸口中。
狐狸一瞬间站了起来,眼中透出亮晶晶的光,冲我摇了摇尾巴,咬着野鸡兴奋地逃进深山中去了。
2
小师妹的人设是笨蛋美人,徒有美貌,修为极差,平日少不了被人嘲讽。
但偏偏我无意修行,只想吃鸡。
小师妹有一个特长是对食物、气味特别敏感,原本可以用来鉴毒,偏偏被我用来干饭。
我心道:都穿越了,还卷什么卷?
师兄宁清远多次安慰我,叫我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
我啃着鸡腿眨巴着眼,含含糊糊地说:「师兄,其实我不想修行,每天只想烤鸡吃。」
师兄瞪我一眼,抢过我手中的鸡腿,自己啃了一口,又劝我:「你要走出舒适圈。」
我:「舒适圈那么舒服,我为什么要走出去?」
师兄又叹口气:「师妹,虽然我知道这条路对你困难重重,但总要想办法克服,不是吗?」
我:「师兄,我本来没有困难,为啥非要创造点困难然后克服?」
师兄:「……」
师兄被我气走了,我望着师兄离开的背影,忽然目光锁定了草丛里的一只野兔。
吃了这么久的烤野鸡,来点烤兔肉也是非常不错的。
灰褐色的兔子背对着我,我凝神屏息,死死盯住它的尾巴。
正当我掐指准备使出灵力之际,一双脚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面前。
3
我猛地抬头,见一少年正低着头好奇地打量着我。
我以为是同门,急忙站起身来,与少年对视,但见他面若冠玉、目似朗星,一袭白衣如三九冬雪。
他腰间别着一柄凤凰纹青剑,风度翩翩,犹如天神下凡,叫我一时看呆了眼。
真好看,穿到这里三年多,我还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男子。
他绝对不是玉清宗的人,如果是,我不可能不认识。
少年瞥了一眼我头顶的七彩羽毛发冠,夸道:「姑娘这发冠真好看极了。」
这羽冠正是我三年前用野鸡毛做的。
我脸色一红,害羞地道了一句:「谢谢。」
少年忽然抓住我一只手,一双眸子透出无比清亮的光,温声问:「敢问姑娘可还记得,三年前也是在这个地方,你曾用一只拔了毛的野鸡救过一只快饿死的狐狸?」
我眼睛有些震惊地睁大了,难以置信地打量起眼前的少年。
那只野鸡是我三年间见过的最漂亮的野鸡,因此我记得很清楚。
少年的模样叫我瞬间想起了当年那只白狐,白狐的毛发正如他今日这般洁白如雪,没想到仅过了三年的时间他便化形了,而且如此漂亮。
我心想,或许这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狐狸精?
不,什么狐狸精?这分明是祥瑞。
我心「怦怦」跳了起来,以为被安排了隐藏的感情线,激动地问少年:「你就是当年那只白狐吗?」
怎料少年脸色一变,方才眸子中透出的那点光像是忽然冻上似的,拔出腰间的佩剑直刺我胸口愤怒大喝一声:「我是那只野鸡,你受死吧!」
4
剑光一闪,一道寒气直逼我面门,我反应过来,「啊」地大叫一声,撒腿便跑,边跑边喊:「师兄救我!」
少年修为远高于我,眨眼凭空出现在我面前,直剑直抵我胸口:「看你往哪里跑!」
「鸡哥,鸡哥,有话好好说。」我举起手表示投降,哆哆嗦嗦地望着他,「其实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什么苦衷!」少年厉声问我。
我:「这个事,怎么说呢?我只能说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具体的大家也都能看得到,可能你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我只想说懂得都懂,这里面水很深,牵扯到很多东西,我只能说这么多,剩下的你是自己悟吧。」
少年愣住,皱着眉思索着我的话,未出几秒竟又气得要动手:「胆敢拖延时间,我现在就杀了你!」
「别!」我急忙向后一闪躲开致命一击,将头顶的羽冠摘下还给他,「不就几根羽毛嘛,我还你就是了,至于喊打喊杀吗?」
少年情绪激动,眼角发红,颤抖着声说:「几根羽毛?你以为它只是简单的几根羽毛?你知不知道它是……」
「师妹!」师兄的声音将少年的话打断。
见有救兵前来,我急忙躲到师兄身后:「师兄救我。」
师兄打量少年一眼,问:「阁下便是凤凰神族的少主桓烨?」
少年冷哼一声,将剑收回:「正是。」
师兄将手搭在我肩上,无奈地捏了一捏:「师妹,这下你可真是闯了大祸了。」
5
「师兄,到底怎么了?发什么了什么事?」我急忙问他。
师兄神情严肃,叹了口气,说:「回去你就知道了。」
玉清宗用来接待客人的大殿已经人满为患,似有大事发生。
大殿中央,一位身穿六彩羽衣,雍容华贵、气质不俗的年轻妇人正坐在椅子上,神情不满。
一旁须发雪白但红光满面的师尊一脸歉意,低声不知在向妇人说什么。
我跟着师兄踏进殿门,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向我们投来,方才那位被唤作桓烨,吵着要杀我的少年目光怨恨地跟在我们身后。
师尊见到我,愤恨地拍了拍桌子,大喝一声:「跪下!」
我心中一惊,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
「为师问你,三年前,你拔了凤凰神族少主的七彩凤翎?」
「师尊,弟子是拔过一只野鸡的毛不假,可弟子不知它是凤凰族的少主啊!」我急忙解释。
「造孽啊。」妇人痛心疾首,掩面而泣,「玉虚掌门,我凤凰一脉虽然没落了,但何时受过如此屈辱,被人唤作过野鸡啊?」
师尊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心虚至极,可又觉得委屈,声音低低地说:「这位夫人,我绝不是这个意思,况且,方才您家少主都亲口承认自己是那只野鸡了。」
「我那是被你气得!被你气得,懂不懂!」桓烨在身后大喊。
「玉虚掌门,事到如今,你必须给我凤凰族一个交代。拔了我儿的凤翎,就是看了我儿的身子,我凤凰神族一向以女子为尊,贞节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嫁妆,我儿被你这女弟子糟蹋了,以后可怎么嫁……可要怎么娶别的女子为妻啊!」妇人号啕大哭起来。
「师尊,我……」
「住口!」师尊冷冷地打断了我,又一脸歉意地转向妇人,说,「夫人,我知您凤凰一族血脉高贵,但我玉清宗在仙门也排得上号,这两个孩子相识一场也算有缘,若您不嫌,依我看,不若就让我这不孝徒弟与您的爱子结为道侣,如此一来也算没有坏了您族中的规矩,不知您意下如何?」
6
「师尊,我不愿!」
「母亲,我不愿!」
我与桓烨同时高喊。
我心道,虽然这小子看这人模狗样,但一言不合便拔剑砍人,指不定有超雄综合征,我修为这么低,婚后若被他家暴可还了得?
不结!绝对不能结!
桓烨也气得眼睛发红,说:「母亲,她是我的仇人,况且您别忘了,儿子可是已经与……」
「闭嘴!」妇人厉声呵斥他,「大人讲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妇人旋即转悲为喜,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圈,向师尊道:「既是如此便再好不过。我凤凰一族的男子讲究娶鸡随鸡,娶狗随狗,既娶了您的爱徒,我儿自当也应留在这玉清宗,还望玉虚掌门不嫌我儿愚钝才好。」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师尊点头称是。
这下我终于明白了,什么贞节嫁娶都是假的,借此机会与玉清宗联姻,得玉清宗庇护才是真。
凤凰族虽是上古神族,但随着仙门崛起,以及与魔族的争斗,这些昔日的神族不少已经湮没在了时间长河中,留下的也都是旁支旁系,说句宗族凋敝并不为过。
玉清宗如今在仙界独占半壁江山,能攀上这个高枝儿,往后就不愁魔界再犯,更没有不长眼的仙门敢去争抢地盘。
这算盘响得我宗门被埋在地下几百年的老祖宗都听见了!
「玉虚掌门,方才我掐着一算,七日后正是良辰吉日,您觉得如何?」
师尊双手合掌行了一礼,道:「一切听夫人安排。」
7
就因为三年前拔了一只野鸡的毛,三年后我竟然就要被迫嫁给这只野鸡。
师尊是个体面人,毕竟我有错在先,成亲那日玉清宗给足了凤凰一族面子,宴席足足摆了三百桌。
又因我与桓烨因鸡结缘,因此每桌的压轴菜是一只烤得金黄酥脆、外焦里嫩的扒鸡,唤作「玉清扒鸡」。
是夜婚房,桓烨面色不悦,气鼓鼓地冲我说:「你虽然得到了我的人,但得不到我的心,我告诉你,三年前我便已经与表妹定亲,此生我非她不娶。」
我眨巴着眼睛,咬了一口从宴席上顺下来的扒鸡,含糊不清地说:「祝你们幸福。」
「穆雪笙!你难道对我就没有一点愧疚之心吗?」桓烨被我气得够呛。
「我为什么要愧疚?鸡过拔毛,天经地义。再说我就想不明白了,你那日要杀我的时候,修为不是挺高的吗,怎么就能变成野鸡落我手里呢?」
听到此话桓烨气焰顿时低了下来,咬牙悻悻道:「三年前我被魔族所擒,中了他们的毒一时修为尽失,侥幸逃脱逃到了你们这里,不想就被你……」
玉清宗是离魔界最近的宗门,也难怪桓烨会流落到这里。
「那个,实在不好意思啊。」我心中生起一丝歉意,将鸡腿递到他嘴边,「吃两口吧,味道真的不错。」
桓烨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沾着我口水的鸡腿,沉默片刻还是接了过去,默默啃了一口。
「那凤翎当真就像你母亲说得那样珍贵?」我又问他,心虚地瞥了一眼一旁的那顶发冠。
「那是。」提到凤翎,桓烨一时又来了气,冷冷地冲我说,「我们凤凰一族,如有意中人,便会拔下一支凤翎赠予对方。可你,却拔了我七根,拔去了我全部的凤翎。」
「拔一根与拔七根有何不同?」我问桓烨。
桓烨将鸡腿上最后一片肉啃完,站起身来看着我,目光幽怨,最后在我的注视下,缓缓变成了一只白毛鸡。
8
看到桓烨的模样,我再也忍不住捧腹爆笑,倒在床上笑得一时肚子都疼。
「你笑什么!你笑什么!还不都是你害得!」桓烨扑腾着翅膀飞到我身边啄我,愤恨地说,「你拔了我全部的凤翎,我的羽毛再也生不出颜色了!」
我拿手挡在脸前,边笑边说:「其实这样也很好看,在我的家乡,有一句话叫作『一白遮百丑』。」
桓烨看不上我,我也瞧不上他,洞房花烛夜鸡飞狗跳。
我二人达成战略合作协议:我睡床铺,他睡地板,彼此绝不相碰。
待他在玉清宗修行取得一番建树,便与我合离,回凤凰族迎娶自己的表妹,而在此之前我们要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副琴瑟和鸣的模样。
通俗来讲,叫:各玩各的。
桓烨说:「除了表妹,此生我绝不会碰别的女人。」
我悄声嘀咕:「一只鸡还要讲贞洁,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桓烨怒了,冲我喊:「再说一次!我是凤凰!我是凤凰!不是鸡!」
我瞥他一眼,打趣他:「凤凰哪有长成你这样的?」
桓烨冷哼一声:「就算是旁系,那也是凤凰。」
「哎,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啊。」
「穆雪笙!你这个女人实在可恶!」
9
按照门中规矩,弟子新婚后的第一月要到人间历练,斩妖除魔,体验人间疾苦,我与桓烨第二日一齐拜别师尊后便下了山。
有道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在宗门吃喝不愁,可人间历练期间一切皆需白手起家。
我们到了玉清宗山下的一个小镇,这里因得仙门庇佑,商贾云集,富庶繁华。
我二人身无分文,打听了一日也没听说哪里需要除妖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只能对着街边的包子铺望洋兴叹。
正当绝望之际,我忽然瞥见了街边一个招牌,顿时有了主意,兴奋地拍拍桓烨的肩膀,说:「有赚钱的法子了,不过需要你的配合。」
「什么法子?」桓烨也来了兴致。
我按着招牌的指示,带桓烨去了地下斗鸡场,只要胜出,便能得到一百两银子。
到了地方桓烨才明白我的意图,将我拉到一个角落,咬着牙气鼓鼓地说:「穆雪笙,我堂堂凤凰,你让我去跟鸡打架?」
「你要钱还是要脸?」
「我都要!」
「在这里没人认得你。」
最后在我的威逼利诱下,桓烨极其不情愿地化出了真身。
待我将他抱上擂台,围观的赌徒哄堂大笑。一只白毛鸡站在斗鸡面前,看着无异于以卵击石。
可很快他们便笑不出了。桓烨有凤凰血脉在身,旁人认不出,但那些斗鸡却认得出,见到他便战战兢兢地缩起脖子,还未斗气势便输了一大截,待桓烨扑上前来,立刻转身「咕咕」叫着,扑腾着翅膀逃了,叫一众赌徒大开眼界。
靠着桓烨「卖身」,我们获得了人间历炼的启动资金,只要省着些花,撑过一个月没什么问题。
从斗鸡场出来我与桓烨去客栈办理入住,不在宗门自是无须演戏,正当我告诉老板准备两间房时,桓烨又走上前来,冷冷地说:「开一间。」
见我看他,他又鼻孔朝天「哼」了一声,说:「这钱是我辛辛苦苦挣来的,必须省着些花,否则下次换你去跟鸡打架。」
我心道他说的话倒也有理,毕竟还要靠他挣钱,自是一切依着他,便改口冲老板说:「那便开一间吧。」
10
到了屋内,桓烨瞅了床一眼,又说:「穆雪笙,钱是我挣的,这一个月我睡床,你打地铺。」
「好好好,你是金主爸爸,一切依你。」我咬了一口路上买的鸡腿,扔给了他。
「什么叫金主爸爸?」桓烨啃着鸡腿,睁着一双大眼问我。
「说了你也不懂。」
「穆雪笙,你真的很可恶。」
我走到窗边,打量着街上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看到了不远处的青楼门口,一名老鸨领着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在招揽客人。
这座青楼我曾听师兄提起,名曰「留香楼」,在这十里八乡远近闻名,里面的姑娘们只卖艺不卖身。
听说三年前楼里来了一位花魁,姿容卓绝、风情万种,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不少达官富商愿掷万金只求与佳人共饮。
可偏偏这位佳人心气极高,不认钱财只认眼缘,看上何人便向那人丢一绣球,由婢女请那人进入闺房。听佳人抚琴弹唱,与佳人秉烛夜谈。
想我一个二十一世纪的阳光开朗大女孩,既来到这个世界,还不能享受享受?况且我原先本就极爱看女团小姐姐跳舞,如今有这个好机会,自是不能放过。
我瞅了一眼正躺在床上闭眼小憩的桓烨,说:「桓烨,你且歇着,我到街上再买一些食物回来。」
「嗯。」桓烨淡淡地应了一声。
摆脱了桓烨,我偷偷换上了男子的装束,来到留香楼门口,正要进去,胳膊忽然被人一把拽住。
我一转头,便见桓烨一脸愤恨地瞪着我,说:「穆雪笙,你一个女孩子,竟然还想去青楼?」
「你怎么跟来了?」我有些意外。
「看你方才鬼鬼祟祟的模样便猜你要使什么坏心眼,我自是要跟出来瞧瞧。」桓烨一字一句地解释。
门口的老鸨见我二人拉拉扯扯,便知我们是潜在发展客户,热情地过来招呼我们,甚至扑到桓烨身上,说:「两位公子既然来了不妨就进去坐坐,一会儿我们的花魁时离姑娘还要献舞,若两位公子能被时姑娘看上,还能与时姑娘举杯对饮,这可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机会呢。」
「荒唐!」桓烨挣脱老鸨,愤慨道,「谁家正经男儿会来这种地方!」
「你可闭嘴吧。」我急忙捂住桓烨的嘴,在他耳边悄声说,「就算不喜欢,也不至于当着人家的面摔碗,这是在人间,你要谨记人间宽容十六字箴言。」
「什么箴言?」桓烨问我。
「来都来了,人都走了,大过年的,孩子还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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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烨就这样水灵灵地被我带进了留香楼,进门时甚至还在与我说:「是你说的这青楼只卖艺不卖身,我才同意进来的。」
我:「你放心,我不认识你表妹,不会告诉她的。」
桓烨想了想,「哼」了一声说:「这倒也是。」
因为花魁要献舞,楼中已是人满为患,我拉着桓烨在人群中挤了几圈,才勉强找到一处位置坐下,目光兴奋地打量着台上。
「你一个女子为何会想来这种地方?」桓烨幽幽地问我。
我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嫌弃道:「你一只白毛鸡,自是不明白看演唱会的快乐。」
「穆雪笙,我再声明一遍,我不是鸡!」桓烨压着声冲我吼了出来。
「差不多,差不多。」
桓烨正要与我吵架,台上忽然铜锣一响,宾客们一时安静了下来。
琵琶声起,一名女子面纱半遮从后台款款行来,向宾客行了一礼。
虽然只露半张脸,但也瞧得出女子面若芙蓉、眉如细柳,眉眼含笑如三月的桃花。
女子随琵琶声在台上起舞,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引得宾客阵阵高呼,当真是姿容卓绝、风情万种。
我瞅了一眼一旁的桓烨,便见这小子已经看直了眼,目光落在人姑娘脸上移不开了似的,不禁冷哼一声,心道果然天下的男人都是一个鬼样。
一首曲毕,女子手中竟凭空多出了一个绣球,宾客们都纷纷向台前涌去,高举着双手,希望能得到花魁的青睐。
我倒没凑这个热闹,转头问桓烨:「怎么样?好看吗?」
桓烨皱着眉,甚是认真地说:「我觉得这花魁身上的气息好生熟悉。」
我正要讥讽他一句,忽然头不知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而后那颗绣球便直挺挺掉入了我怀中。
我一脸吃惊地向台上看去,只见花魁笑吟吟地望着我,伸出纤纤玉指朝我一指,便被婢女们护着下了台。
没抢到绣球的宾客对着我唉声叹气,一脸羡慕嫉妒恨,两名婢女走到我面前,冲我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位公子,有劳到时姑娘房中一叙。」
我没想到这种好事竟会落在我身上,欣喜地站起身来,说:「桓烨,你先回去吧。」
「不行,我也要跟你去,我要看着你。」桓烨紧跟着我站起。
「公子,这不合规矩。」婢女冲桓烨说。
「你跟着我像什么话?别耽误我追星,赶紧回去。」我向外推着桓烨,岂料那人变成一尊雕塑似的,立在原地岿然不动。
僵持之际,又一名婢女从走到我们身前,冲我与桓烨行了一礼,说:「二位公子,时姑娘邀请二位一同去赴宴。」
12
我与桓烨被婢女引着向花魁闺房走去,一进门一阵清香便扑鼻而来。房中央一张檀木桌上摆着几碟小菜与一壶清酒,花魁坐在桌前,冲我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与桓烨在桌前坐下,向她颔首致意,但依旧有些不知所措。
时离为我与桓烨各斟了一杯酒,举杯冲我们说:「两位公子不必紧张,今日相聚既是有缘,不如共饮此杯。」
酒的度数不高,但喝下去我感觉胃里还是被烧得有些难受,不禁皱了皱眉。
时离问我:「公子不善饮酒?」
我急忙说:「尚可,但需喝得慢一些。」
桓烨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气得我睁大眼珠子直瞪他。
时离捂着嘴笑了笑,又问我:「公子可知今日我为何选你前来?」
我摇了摇头,说:「在下实在不知。」
时离又说:「公子可还记得,三年前在玉清宗的后山,您曾经救了一只饿得奄奄一息的狐狸?」
我与桓烨同时愣住了,一脸愕然地望着眼前的花魁。
莫非这名花魁是当年那只白狐?但我记得我为白狐检查身子时发现它是一只雄狐,就算化形也绝不可能变成女子。
既不是白狐,怕不是又是像桓烨一样来讨债的。
一个桓烨已经够叫我头疼了,绝不能再多一个债主,给自己徒增烦恼。
我急忙否认说:「我没有,我没有拿野鸡救过狐狸。」
「穆雪笙!」桓烨在桌下狠狠地踩我一脚。
时离笑得更大声了,缓缓摘下面纱,一张清俊柔美、雌雄难辨的脸露了出来,说:「若不是姑娘,姑娘又怎知是用野鸡救的狐狸呢?」
我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了,死死地盯着花魁的脸,过了许久才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男子?」
花魁起身向我行了一礼,柔声道:「时离多谢姑娘当年救命之恩。」
13
我急忙起身将花魁扶起,望着他的脸问:「你真是那只狐狸?」
花魁颔首,柔声说:「那时我离家出走,没有食物行将饿死,是姑娘将野鸡送与我才保了我一命。虽然那野鸡最后还是跑了,可我也喝了它一口血,说来也怪,这血喝下去身子便恢复了不少力气。」
「废话,那是神族的血,能一样吗?」桓烨也站起身来,幽怨地望着我二人。
「神族?」花魁不解。
「他脑子不好使,别见怪,那就是一只野鸡而已。」我笑着冲花魁说,又问他,「那你为何要离家出走?」
花魁心痛地说:「做花魁自小是我的心愿,可家中不同意。」
我恍然大悟,拍拍他的手说:「我懂了,这叫『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花魁问我:「穆姑娘,与您同行的这位公子是您的……?」
我:「他是我的战略合作伙伴。」
花魁:「姑娘可曾婚配?」
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被安排了感情线,对着花魁着一张脸我不禁脸色一红,心道自己既与桓烨是表面夫妻,那便不算婚配,答道:「尚未。」
花魁喜笑颜开:「这我便放心了,三年前我便认准了姑娘,下定决心此生若再见姑娘,非姑娘……」
「她成亲了,她已经成亲了!」桓烨打断花魁的话,愤恨地将我拉到怀中,冲对方说,「她是我的妻子,不信你可以去玉清宗打听打听,你休想再做什么。」
花魁一脸蒙地望着我二人,我心中一气,冲桓烨问:「明明是你说的你我只是逢场作戏,你凭什么拦着我?」
「我就拦着了,你能拿我怎么样?」桓烨二话不说拉着我往房外走,临走前还冲花魁威胁,「以后你不准来找她,否则连同当年放血之仇一并算。」
我们回到了客栈,我还是气不过冲桓烨质问:「你凭什么管我?」
「穆雪笙,感情之事讲究情投意合,他一见面便问你有无婚配,未免太心急太功利了些。」
「那也不要你一只野鸡管!」
「再说一次,我不是鸡!」
14
第二日,桓烨便逼着我离开了这个镇子,说这里靠近玉清宗没有妖魔作祟,要换一个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的地方历炼。
我们来到了一个几百里外的小镇,这里时有邪祟害人。桓烨修为尚可负责除妖,我负责吃鸡。
毕竟我的人设摆在那里,摆烂就是我此生的归宿。
我二人日常看对方不顺眼,尤其是他强行掐断了我的感情线。
桓烨也自知理亏,竟然主动提出去斗鸡场找鸡打架,赚钱给我花。
我一想感情之事倒也不着急,不如多赚票子让自己滋润,于是心安理得地压榨起了他,至少应当是他睡地板,我睡床铺。
一月期满,我二人准备返回宗门,不巧此时却收到了桓烨母亲的灵鸽传书,说凤凰一族被魔族入侵,叫他速去支援。
桓烨是凤凰族的少主,收到消息当即便带我赶往族中。
在凤凰族门口,我见到了桓烨那个与他定了亲的表妹,倾国倾城,也难怪桓烨中意于她。
「表哥!」表妹激动地扑到桓烨怀中,流着泪说,「你终于回来了。」
桓烨轻轻抱了抱她,问:「魔族的人呢?」
「已经被父亲率族中之人赶走了。」表妹说。
桓烨:「舅父一向英武,这次真是多亏了他。」
表妹将目光转向我,问桓烨:「表哥,这位便是你在玉清宗娶的妻子吗?」
桓烨急忙解释:「表妹你知道的,我与她只是逢场做戏,你我既已定亲,我怎么可能背弃誓言。」
我眨了眨眼,向表妹伸出手:「你好,前夫姐,我与桓烨不是真的,你别介意。」
表妹皱了皱眉,但还是伸手与我相握。
桓烨:「表妹,快带我去见母亲与舅父吧。」
表妹:「表哥不急,父亲与姑母还在山中处理事宜,你且先回房中候着,待他们回来我再来请你。」
我跟着桓烨回到他的房中,表妹又端了两盏茶前来放在桌上,说:「表哥与穆姑娘一路辛劳,先喝口茶休息片刻,我再为你们拿些糕点过来。」
桓烨:「表妹你不必麻烦。」
表妹莞尔一笑:「穆姑娘远来是客,又是玉清宗的人,可不能叫人说我凤凰族不懂礼数。」说罢便离开了房间。
温柔体贴、大大方方,我不经对表妹生出一丝好感,心道桓烨这小子上辈子修来的什么福分。
吃了一天的鸡腿嗓子正好咸了,我端起茶正欲啜饮一口,忽然在茶水中闻到了一股奇怪但不易被察觉的味道,不禁脸色一变,冲桓烨说:「水里加了东西,别喝。」
「你在胡说什么?这可是表妹亲自端来的。」桓烨不满。
「我虽然修为不行,但对鉴毒也算有天赋,里面加了迷药,你若不信就陪我演个戏。」
我与桓烨佯装晕倒躺在地上,不一会儿便听到了表妹带人进来的声音,表妹冷冷地说:「都关到地牢里去。」
15
地牢里,我与桓烨被单独关在一个牢房,一并被关押的还有他的母亲与亲族。
桓烨不信表妹会做这种事,但事实摆在眼前,他化作一只飞虫飞到母亲牢房,才知道原来舅父与表妹早就与魔族勾结。
叫他回来的书信也是表妹模仿母亲字迹写的,只为将他骗回来,一网打尽。
桓烨回来后眼睛红红的,受了极大的刺激,喃喃地说:「她竟然骗我。」
表妹来到牢中,隔着栅栏冷冷地望着我们,说:「表哥,茶水中的药能让你们暂时失去修为,别想着再逃出去了。」
「三年前我为魔族所擒,修为尽失也是你的杰作,对不对?」桓烨红着眼问她。
表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为什么!」桓烨咆哮着问她。
表妹:「表哥,我凤凰一族没落太久了,只有依靠魔尊,才能重振昔日的辉煌。」
桓烨:「这就是你们与魔族勾结的原因?你难道不知道我父亲就是为魔族所害!」
表妹:「魔族也好,仙门也罢,关键是要能为我所用。姑母让你与玉清宗联姻,何尝不是利用?」
桓烨大声质问:「那我们的婚约呢?你对我的感情都是假的,是吗?」
或许是觉得桓烨会从栅栏后冲出来,表妹向后退了一步,挑挑眉说:「心中无男人, 事业自然神。」
表妹走后,桓烨失魂落魄地缩在角落一言不发, 我叹口气走了过去,轻轻地拍拍他的肩, 说:「别伤心了,咱们又不是真的失去修为了, 快回玉清宗求援吧。」
我心道:都穿越了,还卷什么卷?
「桓我」我:「没有没有,不过你有此一劫也好。按照套路,一般感情上受了伤后修为都会突飞猛进的。」
桓烨冷冷地「哼」了一声, 知道以为我的修为是指望不上回宗门报信的,便留了个傀儡假人在牢中, 自己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要是可以,记得多带几只烤鸡回来啊!」
16
大师兄他们是三日后赶到的, 与桓烨联手清理了表妹、舅父等一众甘愿做魔族走狗的人。
而他们寄予厚望,指望能庇护他们的魔族,见他们已没有利用价值,草草走了个过场便撤退了。
利用人者人恒利用之。
牢门被打开时, 我已经饿得如当年那只狐狸般奄奄一息,短暂地后悔一秒没听大师兄的话好好修炼, 以至于连辟谷都做不到。
桓烨将一只金灿灿的鸡腿塞入我口中, 愧疚地说:「对不起, 我来晚了。」
我咬一口鸡肉, 说:「不怪你, 是我太菜了, 我是菜鸡。」
桓烨不解,问我:「菜鸡是什么鸡?」
我含含糊糊地说:「在我家乡很常见,喜欢打架, 喜欢互啄。」
「回头有机会让我见见。」桓烨抱着我说。
「嗯。」
解决了凤凰一族的事, 我与桓烨回到了宗门。
能拜入玉清宗是无数修行者的梦想,桓烨未来还要正式坐上凤凰族族长之位,自是要好好利用机会在玉清宗苦心修炼。
桓烨说:「我要靠自己的努力,重振家族的辉煌。」
我倚在树下, 啃着鸡腿, 冲不远处练剑的他打着鸡血:「桓烨加油,桓烨你是最棒的。」
练累之后, 桓烨将剑一收走到我身边,抢过我的鸡腿,恨铁不成钢地问我:「穆雪笙, 你为什么就不能努力一下?」
我又撕下一只鸡翅, 咬着说:「我跟别人不一样, 不能把时间浪费在修行上。」
「那你每天就准备一直这样做烤鸡吗?」
我眼珠子一转,冲他「嘿嘿」一笑,说:「其实我还想暴富, 等你哪天有空了咱们下山, 再干他个一笔大的,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人间,已经是斗鸡界的战斗鸡了。」
桓烨面色一变, 握着拳头一字一句地冲我说:「穆雪笙,我再强调一遍,我!真!的!不!是!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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