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他又争又抢

 重生后,我哭着跑到皇兄面前,要跟沈将军退婚。

他应道:「好。」

此时我看到弹幕:

【来了来了,哥当了一辈子深情男二,这一世终于开窍,准备玩强制爱了,哥妹党上桌吃饭!】

【看哥都成翘嘴了,妹宝,你要被酱酱酿酿喽!】

【就这个伪骨科,爽!】

再抬眼,却看见素日温润的皇兄,此刻眼神像锁定猎物了一般,紧紧盯着我。

我:?

1

空中那些奇怪的文字还在飞速滚动。

【瞅那不值钱的样儿,明爽哥。】

【我们哥妹党等了这么久,先来 200 章大 do 特 do 不过分吧?】

【健康的爱情固然重要,但畸形的关系实在精彩!】

我却无暇思考其他。

一心只想着让皇兄撤掉给我和沈阶的赐婚圣旨。

说来也是奇怪。

我与沈小将军两情相悦。

可他从南疆得胜而归后,就突然变了心,对我疏远冷漠了起来。

我谢沅,蛮横公主,心高气傲。

能受得了这气?

于是我搬出皇兄,下了一道赐婚的圣旨,让他不得不娶了我。

当初追着不放的人,是我。

如今说不嫁了的人,也是我。

「不嫁便不嫁,以后阿兄管你一辈子。」

谢怀钰眼底荡着笑意,将我揽进怀里,拿了帕子替我擦眼泪。

「这么晚跑过来,是又做噩梦了?」

重生前的可怕回忆,还有刚才眼前飘过的奇怪文字让我一时之间难以消化。

脑袋有些发懵,所以并未回答。

「沅沅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晚上被噩梦吓醒,就哭着来找阿兄。」

他眸光沉沉,嗓音有些嘶哑:

「好乖……」

刚才我从睡梦中惊醒,就一路跑过来请旨退婚,连衣裳没来得及整理。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这才察觉,小衣有些散开,一片白皙细腻。

……

我倒吸一口凉气,飞速拢紧胸口。

「皇兄若还有奏折处理,臣妹便不打扰了,皇兄早些歇息……臣妹告退。」

真是……羞耻!

2

侍女为我重新弄好了床铺,点上安神香。

可我睡不着。

前世被沈阶一箭穿心的画面,依然历历在目。

奉旨成婚后,沈阶不再讨厌我,又待我如从前一般好。

甜言蜜语,如胶似漆。

成婚第三年,邻国率兵进犯。

按胤朝律法,尚公主后,驸马不得再掺手朝中要事。

我知他心存志向,便去求皇兄重新启用沈阶,授予他兵权。

我在御前跪了几天。

「沈阶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药?」

皇兄气得摔了手中狼毫,眼底划过一抹痛色。

「他有什么好,值得你为他做到这种程度!」

可当我体力不支昏过去时。

他终究还是不忍,拿出了虎符。

没想到,沈阶早已起了谋反篡位之心。

在击退敌军后,他马上挥师南下,剑指京城。

皇宫沦陷前,皇兄把他身边的最后一支死士留给了我。

我被一路逼到西山,退无可退。

最后被生擒。

「沈阶!夫君!不要!」我哭着挣扎。

他没有半分犹豫。

拉满弓弦,一箭刺穿我心口。

我痛得呼吸都在颤抖,仍是不甘心地问:

「为……为什么?」

到底做了什么,要这样恨我。

「为什么?」

他嗤笑一声。

胸口利箭被生生拔出,又再一次用力刺进去。

「因为你逼死了楚瑜,我要你为她一命偿一命!」

什么楚瑜……

我根本就不认识啊……

死后,我的魂魄一直不能消散,飘在空中,才慢慢清楚事情的真相。

楚瑜是他从南疆战场上带回的孤女。

早在军营里,他们便有了夫妻之实。

回京后,沈阶把她秘密安置在府邸中,金屋藏娇。

可她只是敌军派来的细作。

窃取到足够的情报后,准备假死脱身。

于是她将一切推到了我头上。

说我蛮横无理,不仅圣旨逼婚,还在暗地里派人威胁她,逼得她绝望自焚。

楚瑜「死」在了我们成婚前夜,沈阶痛苦万分。

这些年。

他一面虚与委蛇,与我扮作恩爱夫妻。

一面又谋划着要将我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我恨,恨他不辨是非。

如此简单的伎俩,就能轻而易举将他迷惑。

更恨自己识人不清。

强求孽缘,为虎作伥,最后拖累所有人。

记忆到此戛然而止。

「对不起……皇兄……对不起!」

我哭着从床上坐起。

守夜的侍女循声而来:「殿下,是被魇着了吗?」

大概是上天于心不忍,让我回到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的时候。

我顾不得其他。

趿上鞋,飞快跑去了勤政殿。

什么烂人,我不要了!

只要退婚退得快,我就一定能摆脱惨死的结局!

3

婚事搁置后,我出宫建府的事情也一并推迟了。

于是我又开始了在宫里混吃等死的日子。

我在凉亭吹风喂鱼,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嘉和公主,谢凝,皇兄的亲妹妹。

她与我积怨颇深。

温首辅有个嫡女,叫温明珠。

容貌过人,才情出众,温家一直把她当成未来皇后的标准教养。

温明珠是谢凝的闺中密友,也是谢凝心里最满意的皇嫂人选。

可这些年,谢怀钰迟迟不肯成婚。

温明珠当皇后的希望,也一年又一年地落空。

我非先帝亲生,却和皇兄一起长大,蒙他多年照拂。

于是谢凝把矛头对准了我。

她一口咬定,肯定是我吹了什么妖风,才把皇兄哄得五迷三道的。

那道身影越来越近。

看来今日又有一场无可避免的嘴仗了。

我喝口茶润了润嗓。

果然。

路过我身边时,谢凝阴阳怪气地碎碎念:

「某个来路不明的野人,也配占着公主的名号,现在又退了婚,打算继续赖在宫里不够。

「我要是她,我就早早自己收拾东西滚蛋,省得天天被别人看笑话。」

是个人都知道她在骂我。

我却面色不改,还抓了一把瓜子。

毕竟吵架这种事,谁越着急谁就输。

我慢悠悠走过去,拍了拍她肩膀:

「姐妹,我懂你。」

然后反唇相讥。

「如果换作我,我就去皇兄面前让他把那个野人赶出宫去,而不是整天说这些没用的废话。」

谢凝立刻炸了毛。

「谁是你姐妹!我才不要跟你当姐妹!」

她拨开我放在她肩膀上的手,重重一推。

我亦不甘示弱,把她一起拉了下来——

扑通一声。

池子里溅起两朵巨大的水花。

再次恢复意识时。

我身上裹着玄金大氅,被谢怀钰打横抱起。

而谢凝是被他身边的侍卫拉上来的。

众目睽睽。

我把头往下埋了又埋。

「皇兄!她把我推进池子里,你都不管吗?」

她气急败坏地指控:

「我才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能偏心她!」

谢怀钰将我抱稳了些。

他的话里没什么温度。

「不是你先言语冒犯,又先动手推人的吗?」

「我……」谢凝哑口无言。

「不是谁先告状谁就有理的。」他淡淡一瞥,「孤长了眼睛,也长了耳朵。」

说完,他不再理会谢凝发脾气。

扛着我走了。

4

「伤到哪里没有?」

「无事,皇兄……先放我下来吧!」

我被他看得,脸颊莫名发烫。

总觉得他眼神中,有种道不明的情绪。

我倏然想起。

在我能看见天上文字的那天,皇兄看向我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充满侵略,像盯住猎物的狼。

在寝宫安置下来后,我开始和头顶的文字聊天。

这些天,我们已经习惯了双方能看见彼此的这个事实。

「各位姐姐帮帮我啊!」

我双手合十,不停地拜拜。

回想起过去发生的种种,我越想越觉得不对。

前世,我偏要嫁给沈阶,他情绪失控。

「就非他不可吗?!」

「明明有更好的选择,沅沅,你为何不……回头看一看?」

这一世,他看向我,眼神晦涩:

「往后就留在宫里,阿兄管你一辈子。」

还有刚才,众人面前那般亲密。

我双手抱头:「皇兄不会真的对我……有那个意思吧?!」

「啊啊啊为什么会这样!」

天上飘来回复。

【没有人会拒绝一个香香软软的妹宝!没!有!人!】

【妹宝,嘿嘿嘿……香香软软的妹宝(流口水)……妹宝,嘿嘿(流口水)……】

【妹宝难道不喜欢哥吗?】

「喜欢呀……」

我下意识脱口而出。

幼时,我和皇兄一同养在皇祖母膝下。

皇祖母驾崩后,一直是皇兄照顾我长大的。

这十几年,我怎会不对他生出依赖?

反应过来自己说出何等倒反天罡的话后,我急忙掉转话头。

「但是!但是!」我有些语无伦次,「我对皇兄的感情……只是长兄如父啊!」

天上的回复带着点幸灾乐祸。

【长兄如父,可没想到父爱有一天也会变质吧?桀桀桀……】

「可我们是名义上的兄妹,这样不行!于理不合!」

我急得绕着寝宫走了十来圈。

有人给我出主意:

【妹,好办!你去给你哥塞两个女人,等他们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之后,你说脏了的男人我不要,就可以趁机把他甩了!】

我将信将疑。

「这真的行吗?」

下一条又顶上来:

【谁说这是馊主意啊?这主意可太好了!】

我想了半天。

确实,不会再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了。

我试试,就试试!

万一能行呢!

为了打听皇兄的喜好,我偷偷跑去找了伺候他时间最久的吴公公。

我往他左手塞了一大块金子。

「吴总管,你知道皇兄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吗?」

他「哎哟」一声,面露为难。

「殿下您莫要说笑了,奴才怎敢揣测圣上喜好啊?」

我又往他右手塞了一大块金子。

「吴总管,您再好好想想呢?」

他掂了掂两块沉甸甸的金子,偷摸揣好,朝我使了个眼色。

我凑过去,洗耳恭听。

「恕奴才直言,圣上喜欢……喜欢殿下您这样的。」

我这样的?

哦,行。

喜欢肤白、胸大、腰细、腿长的呗!

这太好办了!

我赶紧跑去宫外,敲锣打鼓地张罗起来。

5

计划完成差不多的时候,谢怀钰踏进了我的寝宫。

「沅沅最近在干什么?」

「最近民间有一种很流行的舞蹈,叫绿腰舞,我很喜欢,便请了一支舞姬,来我宫中表演。」

我笑得像个狐狸:

「皇兄,要一起看看吗?」

谢怀钰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好。」

【男主:吓死哥了,哥还以为你喜欢女人了。】

【哥还是很有危机感的,谁让妹宝长了一张秒天秒地、男女通杀的脸呢?我要是长这样,我都忍不住搞水仙,每天半夜睡醒爬起来对着镜子亲两口。】

【期待今晚的剧情,嘿嘿,嘿嘿嘿……】

【哥妹党开饭!!】

不知怎么的,今日的讨论格外热烈。

我看得有点晕,选择了屏蔽。

一曲结束,我递上加了猛料的酒。

「皇兄,这是我埋了好几年的梨花春酿,要尝尝吗?」

「好。」

谢怀钰没有怀疑,就着我的手喝了下去。

喉结上的那颗小痣上下滚动。

他越喝,我唇角笑意越深。

直至杯中见底。

是时候跑路了。

我编了个蹩脚的借口离开。

然后将这些天搜罗来的美人们,腿长的、腰细的、胸大的、会跳舞的……全都一股脑塞了进去。

一切准备就绪后。

我脚下抹油,准备开溜。

正此时,腰间突然横出一只大手。

「想去哪儿?」

我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身后之人用力一拉,将我紧紧禁锢在他怀里。

熟悉到可怕的龙涎香气息萦绕在鼻尖。

糟了……

被发现了。

谢怀钰俯下身,似惩罚、又似泄愤一般,一口咬在我颈侧。

「沅沅,算计皇兄啊……」

他又用力抱紧了些,滚烫的吐息落在我耳边。

「就这样等不及吗?」

……

夜色几乎是那一瞬间暗下来的。

他俯下身来,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蹭着鼻尖,如此亲昵。

「沅沅,喜欢皇兄么?」

喑哑低沉的声线燎过耳廓,极具蛊惑。

心上小舟摇摇晃晃,荡开一圈圈涟漪。

「说实话就放过你,不然……」

他凑近我耳边。

压低声音吐出一句话。

我被吓得浑身炸毛,忙不迭道:「喜欢!喜欢!」

他继续追问:「只喜欢皇兄一个?还是还有其他人?」

我火速滑跪,斩钉截铁道:「只喜欢皇兄一个!放过我吧!真的知道错了!」

他得到了满意的回答。

伸手捂住我的眼,另一只手双指用力,在我脖子后面的穴位用力一点。

几息之后,便软绵绵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在自己寝宫里醒来。

所幸担忧的事情并未发生。

天上的讨论比昨晚还要更激烈。

清一色都叫我「快跑」。

【没做?!我等了这么久,结果什么都没做?啊啊啊退钱!】

【作者开门,查水表!】

【下药了都无事发生,说明哥他那方面肯定不行!妹,赶紧找下一个吧!】

【那他迟迟不婚的事儿,似乎就说得过去了。哎,男人都是要面子的。】

我长出一口气。

还好,还好。

还好皇兄那方面不行……

但做了这样的事,还被当场抓包。

我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于是我出了宫,跑去茶楼酒肆,画舫戏苑消遣。

茶楼的二层雅间。

一室清香氤氲,我盯着碗中茶汤,反复注水、细细研磨,直至研磨出轻盈茶沫,旁边小火炉上烤了板栗和红薯,飘出阵阵香气。

临窗可以看见繁华街景。

我与沈阶,就这么猝不及防对视上了。

重生这些天,我已经对皇兄旁敲侧击数次,暗示此人断不可用。

只是他刚从南疆打了胜仗。

若骤然贬斥,定会在军中难以服众。

所以,只得先把他调到不那么重要的位置上,再一点点架空。

正想到出神时,耳边响起侍女的通报。

「殿下,沈将军求见。」

「传。」

6

「殿下,为何要悔婚?

「不知沈某做了什么让殿下不满……还请殿下明示。」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神情无措,好似那负心绝情之人是我。

我心底嗤笑一声。

装得可真好啊!

现在的楚瑜还没有假死脱身,沈阶自然恨不上我。

上一世的这时候,我还不明白他为何变了心。

难过之余,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反思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

我放下公主身段,去迎合他的喜好。

他说我穿金戴银太俗,我便忍痛割爱,只着素衣、戴白玉簪。

他说想要一副护具,从没做过女红的我,手指被戳出好几个血洞。

甚至——

我一步一叩首,去求姻缘香火最灵的寺庙里挂同心锁。

而他呢?

一边和楚瑜几近欢愉。

一边又享受着我的示好。

要不是我让皇兄撤了赐婚的旨意,他估计还在做着享齐人之福的美梦。

想到这里,心底一阵泛酸。

「不为什么。」

我专心低头剥着手中的板栗。

「对你没兴趣了。」

「我们之间的昔日情分,难道殿下忘了?」沈阶面上流露出难过之色,「殿下还曾说,收了我的簪子,此后殿下的心只属于我一人。」

彼时京城流行为心爱女子刻簪。

沈阶做不来细活,为了那一根桃木簪,刻废了很多料子。

不可谓不用心。

「够了!」

我不耐烦地打断。

「沈阶,看你演戏我都累得慌!」

「从战场带回孤女的事,你以为你瞒得天衣无缝吗?」

没想到我会如此直截了当地揭穿,沈阶脸色顿时一僵。

「殿下是如何得知?」

「我从何得知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是因为她才厌烦我的吗?」

面对质疑,最好的回应方式就是从不自证。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缠着你不放了。」我扯出帕子,拍了拍裙摆上被他衣袖蹭过的地方,「这不是正合你意?」

「再好心提醒你一句,查查她的底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为什么能毫发无损出现在战场上。」

「殿……」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我实在不想听。

站起身,径直往前走。

「沈将军,麻烦让一让,挡路了。」

回宫第一件事,就是去翻我的首饰盒。

我这个草包公主,没有什么远大志向。

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漂亮衣服和首饰。

戴金银珠翠,穿浮光锦,就连鞋子也是名贵蜀锦做的,上面缀着蛟人珠。

就连首饰盒,也是精致的螺钿漆器。

沈阶说我这样太俗。

我越想越气,到最后气笑了。

俗又怎么样?我就喜欢亮闪闪的、金灿灿的!

什么朴素的木头簪子,一点也配不上我!

我把桃木簪从一堆华丽珠宝里挑出来,扔给侍女:

「去把这晦气玩意儿还给他,省得他整日阴魂不散!」

7

胤朝边境有六个国家,六国之中,国力最强的当属西越国,与我朝相互来往又彼此制衡,因此,两国一直维持着微妙的和平。

今年皇兄生辰时,西越国的皇储元璟携带使臣和贺礼前来祝寿。

元璟似乎对我很感兴趣。

不管是前几日的寿宴,还是今日郊外行猎,他的目光总是一刻不停地追随着我。

皇兄邀我一起打马球。

可我的马球技术实在一般,要么遛着马在场上四处打转找不到球,要么还没等我挥杆,球就已经被对面阵营抢走。

转了半天,只得了一分。

我大受打击,不想玩了。

谢怀钰摸了摸我的头,宽慰道:

「沅沅别急,且看皇兄帮你赢回来。」

他策马疾驰,左突右闪,对方阵营还没反应过来,就抢了一个又一个球。

我退至场外。

元璟看见我,从营帐里三两步跑过来,替我牵着马绳。

「我字敬行,清河公主,你有小字吗?你的小字是什么?

「你喜不喜欢打马球?刚才你一直在看着那边,我教你如何?

「或者我们去跑马?我给你打两只大雁好吗?

「清河公主……」

嘴上一刻不停地讲啊讲。

好吵,真的好吵。

更要命的是,眼前文字又在飞速滚动。

视觉和听觉同时被占据。

【哥别忙着耍帅了,你快回头看看吧,家都要被偷了,哈哈哈哈。】

【哥:赶走一个又来一个,烦死了,毁灭吧。】

【大型修罗场警告!】

【这个碎嘴子挺可爱的,为什么不能一起收了,区区两根!】

我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

他又开始絮叨:

「清河公主,听说你还没有婚约,要不你跟我回西越,做皇储妃好不好……呃啊!」

话还没说完,一个马球精准砸在他脸上。

不远处,谢怀钰抱着球杆,笑意温和,目光幽邃地盯着我们。

「抱歉,手滑。」

皇兄赶过来,扶着我下了马。

一时之间场上的气氛变得很微妙,连空气都僵滞了。

我忍不住往皇兄身后躲。

「沅沅虽然未定婚约,可她的驸马,在孤心里已经有人选了。」

他语气不善,听得人心里一阵阵毛骨悚然。

「皇储还是另做打算吧!」

人后,我被他紧紧锁在怀里。

唇脂已经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水光潋滟。

「沅沅好生绝情,怎么说话不算数。」

话间醋意翻涌。

「不是说只喜欢阿兄一个的吗?」?

「没有,没有喜欢他……」

我被绸带蒙住双眼,剥夺了视觉,只能摸索着抱住他的脖子,寻求依靠。

「就该把你拴在身边,以后只能是阿兄一个人的,眼里只能有阿兄一个人,可好?」

痒、热意,陌生的感觉一层层翻涌上来。

大脑被冲刷得一片空白。

我已无暇思索其他。

颤抖着声音回答。

「好……」

他眸色一暗,将我拥得更紧了些。

「好乖……」

8

王储求亲不成,反倒碰了一鼻子灰,回去后不久,西越国便借口称一支商队在胤国国境内失踪,向我朝下发了战书。

挑衅,明晃晃的挑衅。

对于此事,朝廷官员分成了两拨。

一拨主战,另一拨求和。

主战派声称,胤朝国力强于西越,本就不惧一战,况且是对方挑衅在先,此时在此事上面让步,大国威严何在?

求和派反驳道,胤朝与西越边境交壤处地形复杂,易守难攻,若是不能速战速决,被长长久久地消耗下去,于社稷不利。

求和,怎么求?当然是和亲。

「陛下。」

有官员从队列中站出来。

「清河公主非先帝亲生血脉,却享公主尊荣多年,食君之禄,自当为君分忧,如今国事当前,也该到公主为朝廷做出贡献的时候了。

「臣恳请陛下下旨,遣清河公主前往西越国和亲。」

其他几个商量好的官员也随之附和:「臣等附议——」

他们说完后,等着谢怀钰发话。

大殿安静得落针可闻。

上位者玄衣??裳,手指在龙案上一下又一下轻轻叩击,眸色被冕旒所遮盖,情绪难辨。

须臾,一声嗤笑。

「和亲,只有前朝才有。我胤朝,何时有过此等丧权辱国的先例?!」

「你们几个真是好大的胆子,敢用前朝的手段处理本朝的政务。」

漆黑冰冷的目光让人脊背发凉。

刚才跳出来的人,全都缩着头,噤若寒蝉。

和亲不过说起来好听。

实际只是一种变相的割地赔款。

送女人,送人质,再送一笔不菲的陪嫁。

「别说是公主,皇族女眷,天家血脉,就算任何一位平民女子,孤也不同意和亲。

「哪怕有一天,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只要孤还活着一日,只要我胤朝还存在一日——就绝不会用女子换取和平。」

谏言和亲的奏疏被随手扔出去。

凤眸下睨,不怒自威。

「你们当中,还有谁主张和亲?不妨今日都说出来,反正孤杀一个也是杀——

「杀一百个,也是杀。」

9

为了速战速决,来年春天,谢怀钰决定御驾亲征。

可行军三月,大军忽然音信全无。

我心急如焚,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某日,夜残更漏。

窗外突然吹进来一股烟,守夜的侍女纷纷栽倒在地,我来不及打湿帕子捂住鼻子,也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我被沈阶挟持了。

「沈阶,你好大的狗胆!」我咬牙唾骂,「等我皇兄回来那一天,本宫定要让你千刀万剐!」

「他不会回来了。」

沈阶轻描淡地说道:「军营传来密报,陛下遇刺,重症不治,已经驾崩了。

「朝廷为了稳定人心才秘不发丧,但是过不了多久,国本就会动摇,天下就会大乱。

「沅沅,乱世里你一个弱女子要如何自保?不如回到我身边,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保你一命,如何?」

我悄悄褪下腕上的银镯,打算跟他拼命。

这是一只暗器,只要扣动机关,便会变成一把利刃。

只是……

我刚要出手的一瞬间,痛意铺天盖地般地席卷上来。

楚瑜是南疆的细作。

而南疆女子,擅养蛊,擅制毒。

沈阶查清了她的身份,逼着她制作出迷药与情蛊。

身中此蛊者,若无法对眼前人产生爱意,蛊虫便会噬其经脉,啖其血肉,直至中蛊者产生爱意,或身体被蛀空,痛苦死去。

他话语温柔,眼神却冰冷。

「沅沅,你听话一些,我们还回到过去那样,不好么?」

我朝他吐口水:

「恶心,你滚开!」

蛊毒再一次开始发作。

疼……好疼……

口间溢满腥甜气息,我蜷缩成一团,倒在地上。

剧烈的疼痛让我意识模糊,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

脑海中唯余一道身影。

「皇兄,我的胳膊摔破了。」

「别怕,我轻些。」

他拿着蘸了药酒的棉球一点一点地擦拭,又一边吹凉气。

「还疼吗?」他问。

「不疼了,皇兄好厉害!」

……

「阿兄,我肚子好疼,还流血了,怎么办,我会不会死啊?」

白裙染上一片鲜红。

「不会的,沅沅。」

他将掌心搓热,覆在我的小腹上。热意阵阵传来,驱散疼痛,我舒服得眯起眼,昏昏欲睡。

……

我最怕痛了,皇兄从不会让我疼的。

我强撑起意志,口中喃喃:

「他不会死,不会的,你在骗我……」

这些天我一直被沈阶囚禁着。

不知道多少次。

疼晕过去,又疼醒过来。

绝望间,我又摸到了那只镯子。

暗暗下了狠心。

死了也好,早死早解脱。

若皇兄真的死在异国的战场上,就当我殉了他便是。

可当我即将动手时。

眼前又出现了滚动的文字。

在空中悬着许久的心,一瞬间有了着落,我很没出息地放声大哭起来——

【补药啊!补药啊!】

【宝,我的宝(大哭)千万不要信他鬼话啊(大哭),哥已经在来救你的路上了!!】

【楚瑜一巴掌,姓沈的那个傻*劳资更是降龙十八掌。】

10

意识逐渐回笼。

此刻,朝思暮想的人,正坐在我身边。

我怕自己是在做梦,连忙伸手去摸。

他经历了一场又一场杀戮和征战。

眉骨、脸颊、下颌……全身各处,大大小小的伤口。

面色苍白,眼中说不出的倦颓和憔悴,却依旧俊美如神祇。

一时间心底各种情绪交织错杂。

我没忍住,撇撇嘴,哭了。

「哭什么?」

他一下子慌了手脚。

「阿兄这不是把你接回来了么?」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知道如何说起,只一个劲地道歉。

怪我太笨,才会被沈阶轻而易举地劫走。

如果我能保护好自己,就不会拖他的后腿,让他带着伤还要马不停蹄地来接我。

「是沈阶的错,为什么能怪你?」

为了让我放宽心,他故作轻松地开着玩笑。

「不过没关系,阿兄已经把他活捉,扔进了昭狱,等七十二道酷刑一一受过,再把他的脑袋摘下来,送给你当球踢,解不解气?哈哈……」

笑着笑着,他突然咳嗽起来,刚包扎好的伤口重新崩开,大股大股的鲜血涌出来。

我哭得更厉害了。

……

此战,西越国大败,国君溃逃。

剩下几个小国也再难成气候,连连败退,开始争相求和。

为求一夕安稳,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

胤朝的版图不断扩张。

如今天下一统,只是时间的问题。

事后我追问,他到底是如何反败为胜的。

西越地势复杂,谢怀钰率领精锐部队神出鬼没,潜入深处杳无音信。趁着敌军骄纵自满,心生松懈之时,他出其不意,一举攻破敌军精锐,接着乘胜追击。

「其实,我也重新活了一次。这些战术是我很早之前便用过的。

「上一世我有许多遗憾,遗憾没有袒露过自己的心意,若你嫁对郎君也就罢了,可是沈阶,他并非良人。

「这一世,我不想再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别人了,结果我还没有行动,那天晚上你就跑了过来,说要退婚。」

他的眼睛很亮很亮。

「沅沅,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高兴吗?」

原来如此。

竟是如此。

难怪他在政治斡旋中从未出过差错,难怪他每天都精力充沛,好像有用不完的劲。

不是抢地盘,就是抢我。

他握着我的手,十指紧扣。

「孤今年二十一岁,皇权在握,内忧已除、外患已定,四海臣服,是时候该考虑一下人生大事了。

「就是不知道另一位意见如何?」

我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体的疼痛,好像消失了。

沈阶在我体内种下的蛊毒,在见到谢怀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消解掉了。

爱是本能。

在我亲口承认「爱」这件事之前,心早已告诉了我正确答案。

「皇兄。」

「嗯?」

「你很久之前问过我的问题,现在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了。」

我伸手勾住他,用很小的声音说了几个字。

「喜欢,很喜欢很喜欢,想嫁。」

11

谢怀钰伤得不轻。

太医叮嘱他要好好休息,于是朝中一些不重要的事务,都暂时搁置到了一边。

我有些烦躁。

他要好好休息,就代表我不能好好休息了!

缠着我,有事没事找我要点「甜头」。

有一次闹的动静太大,快要长好的伤口又重新崩开了。

换药时,太医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不一样!这不一样!」

我欲哭无泪:「为什么跟我想的不一样?!」

那些人不是告诉我,他是「银样镴枪头」吗!

「笨呐你!」

他在我额头敲了两下,叹道:「真以为那天加了东西的酒我喝了?」

「什么?」

手劲不小,我捂起脑门。

「你怎么知道!」

他突然开始卖关子,不说话。双手枕在脑后,阖眼假寐。

我摇他:「话还没说完呢!不许睡,不许睡!」

他指了指自己的唇,示意。

「给我点甜头。」

「啊啊啊,谢怀钰,你讨厌死了!」

我又羞又恼,凑过去,轻轻碰了两下,然后又恶狠狠咬上一口。

他睁开眼,眉眼间流淌出餍足的神色。

好像是被爽到了。

「你那点心思,就差明晃晃写在脸上了,为兄是看着你长大的,怎么可能猜不出来?

「除非心甘情愿,不然谁能被你骗到?」

「可你当时看起来好像真的中药了,快吓死我了!」

谢怀钰笑得狡黠:「喏,不配合你演戏,又怎么能确定沅沅的心意呢?」

圈套!

又是圈套!

他总是擅长以猎物的方式诱人上钩。

我恼羞成怒,把软枕蒙在他脑袋上。

「讨厌!你又诈我!」

窗外晴光明朗,清风将欢笑嬉闹声吹送至很远很远。

浮空文字一片欢庆。

【终于 he 了!这段感情里我付出的一点都不比你俩少!】

【对这俩崽的感情很复杂,想生他,想生她,又想被他俩生出来。】

【战损版 do 起来也很带感啊!作者大大,你可一定要误入歧途啊!】

【让我们一起喊,番外!番外!番外!】

【完结撒花~】

番外:

先太后诞有二子。

嫡长子身弱多病,但多智近妖。

嫡次子四肢发达,但头脑简单。

于是长子继承大统,次子受封为南诏王,送入军营历练。

南诏王在行军打仗方面天资卓绝,一场又一场战争打下来,胤朝的国力日渐强盛,像一把利枪,横扫六合,无人能挫其锋芒。

后来,多年不曾回京的南诏王回来了。

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军营条件艰苦,可这小团子却被他养得仔细,皮肤白皙细嫩,金银首饰戴了满头。

太后傻眼:

「这孩子是谁的?」

南诏王深吸一口气:「是儿臣的。」

太后一拐杖敲上去。

「撒谎!」

这么多年, 他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个孩子?

后来, 南诏王才一五一十地道明真相。

营中有位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的女子。

从普通士兵, 到百户长、千户长,最后一路升至副将。

从未有人察觉出她是女子。

直到某日, 有人从河边捡回来一个被遗弃的婴儿。

大粗男人们围着襁褓束手无措, 这时, 那位男扮女装的副将开了口。

「交给我吧!」

他钦慕她,更敬佩她。

孩子一直长到三岁。

直到一场大战中,那位女副将替南诏王挡下致命一箭, 就此壮烈牺牲。

南诏王带着她回了宫,去拜见自己的母亲。

这次回京, 只为托孤。

「托孤?」

太后声音颤抖。

「以后都不再回来了吗?」

「嗯,不回来了。」

「儿臣早已把沅沅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希望儿臣日后不在,母后能对沅沅照拂一二。」

孩子是在沅水边上捡来的,没什么文化的南诏王抓了抓头皮,给她敲定了姓名。

沅沅, 谢沅。

太后气得大骂,说没见过帮别人接盘养孩子, 还这么乐呵的人, 真是脑袋被驴踢傻了。

骂完了, 又开始抹眼泪。

南诏王沉默着叩首, 然后跃上战马。

他说, 和自己心爱的女子, 虽然生不能同衾,但若能死在同一片战场上,此生也是值得的。

后来一语成谶。

他们用身躯, 抵挡住了敌军的兵戈。

他们的鲜血洒在同一片土地上。

谢沅被皇帝认作养女, 上了皇室玉碟,有了清河公主的封号。

太后将她养在膝下,视如己出。

一同抚养的还有太子谢怀钰。

年幼的沅沅总是缠着她问:

「爹爹和娘亲去哪儿了?为什么别的哥哥姐姐都有爹娘,就我没有?」

一想起再也回不来的小儿子, 太后就忍不住抹眼泪。

「没关系的, 沅沅妹妹。」谢怀钰小心翼翼地安慰她,童言无忌, 「以后我给你当爹——哎呀!」

太后转悲为怒,上去就是一拐杖。

……

谢沅十二岁那年,太后驾崩。

她有很多孙子孙女, 但她明白, 沅沅只有她一个祖母。

【健康的爱情固然重要,但畸形的关系实在精彩!】

「(「」谢沅恸哭一场,拖着病体坚持要守灵。

好不容易养好一些的身体,一下子又消瘦了许多, 谢怀钰远远地看着她, 像一只单薄脆弱的蝶。

须臾,一件斗篷轻轻落在她肩上。

「皇兄……」

她扬起脸,泪水流了满面。

「爹爹没了, 娘亲没了,现在皇祖母也离我而去了……」

「还有阿兄在呢!」

他俯身去摸她的发顶。

「往后,阿兄管你一辈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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