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原
穿成小反派的恶毒继姐。
要攒他的黑化值。
于是我每天抢他零花钱，撕他作业本，骑着他过马路，还使劲 rua 他脸蛋。
正使唤他给我捏腿。
弹幕忽地飘过。
【女配不会还以为这样会让小反派黑化吧，其实他超爱的！】
【你骑着他过马路的时候，他嘴都要笑歪啦。】
【你说要吃城南的小蛋糕，他腿都快跑出火星子了。】
【上次你发疯非要抱着他亲，他假装抗拒了一下，你就说算了不亲了。小反派觉得天都塌了，躲在被窝里扇了自己一晚上巴掌！】
1
「陈星离！」
我躺在床上大喊。
不多时。
门口站了个十岁的少年。
冷白的小脸紧绷，眉头微蹙，看起来极其不耐烦。
我笑嘻嘻地看着他：「我饿了。」
少年瘦削的身形一顿，眼里闪过一丝警惕：「你要吃什么？」
不怪他反应这么大。
因为上次为了折磨他，我跟他说我想吃草莓味的脆脆鲨。
结果他跑遍了附近的超市，寻遍了每一个货架，都没找到。
暮色四合，少年单薄的 T 恤被汗水打湿，慌张又狼狈地坐在路边。
正犹豫着要不要坐公交去城郊超市看看时，他接到了我的电话。
我刚睡醒，打着哈欠，懒散又满不在乎：「哎呀，忘记了，好像根本没有草莓味的脆脆鲨，算啦不想吃了，你回来吧。」
完全没有顾及陈星离为了根本不存在的草莓味脆脆鲨，饿着肚子跑了将近五个小时。
想到这里，我的恶趣味复燃：「我想吃城南的一家小蛋糕，云朵形状，冰激凌做的。」
当然也是我信口胡诌出来的。
我也没指望上过一次当的陈星离会答应，说完后被子一掀，倒头睡过去。
少年在门口静静站了一会儿，离开时悄无声息帮我带上了卧室门。
几个小时后。
我从梦中醒来，喉咙有点渴。
走进厨房，想倒点水喝。
忽地。
我听见门外有什么动静。
似乎是有人打喷嚏的声音。
还很耳熟。
我愣了一瞬。
冲进陈星离卧室看了一眼。
没人！
不是吧不是吧。
我一边祈祷一边打开大门。
和窝在角落里抱着盒子的少年对上了视线。
他整个人像是从河里走出来一样，浑身各处湿答答滴着水。
长而密的睫毛粘在一起，正微不可察地轻颤。
陈星离眸子很黑，写满了疲惫，抬头看见我时，却蓦地一亮。
像是黑夜里乍然明起的烛光。
他没有钥匙。
也不敢敲门。
看见我出来，只是很安静地起身，把怀里保护得很好的盒子举起来，递到我眼前：「云朵蛋糕，冰激凌的。」
我的心重重跳了一下。
2
刚穿进这个世界时。
系统让我做小反派陈星离的恶毒继姐。
还让我积攒他的黑化值。
「等到他的黑化值到百分百，成为真正的反派时，你就能回家啦。」
我不关心什么回不回家。
因为爸妈千辛万苦终于生了一个男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弟弟身上，没有人关心被赶到沙发上睡觉的小女孩到底是饿了还是困了。
她一个人安静地吃着厨房里冰冷的剩菜剩饭，吃完后把桌子上乱七八糟的十几个碗碟子洗干净，最后背起书包去学校。
还好我天生情感缺失，对什么爸爸妈妈或者谁的爱一点也不在乎。
所以做恶毒继姐，对我来说很轻松。
在这个世界。
父母常年在国外出差。
只是按时给我和陈星离打钱。
为了提升他的黑化值，我都会直接把他的钱全抢过来。
叫一声姐姐，给一块硬币。
这小子是个犟种。
一声也不肯喊，所以一分钱也没有。
切。
爱喊不喊。
果然全天下的弟弟都一样讨厌。
从那以后，我更变本加厉地欺负他。
抢他零花钱，撕他作业本，骑他过马路，有时候兴致上来了，把他按倒在沙发上使劲 rua 他脸蛋。
真好 rua 呀。
像是刚发酵的白面馒头。
软软糯糯的。
我也不白 rua，随手赏他五块十块的零花钱。
我最喜欢看他屈辱地拿着钱，一副被人欺负惨了但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3
但此刻看着全身湿漉漉，递过来的蛋糕却一滴水都没有的陈星离。
第一次，我的心里闪过一丝愧疚。
但转瞬即逝。
我把他带去卫生间：「自己洗干净，用热水，别第二天感冒了还得照顾你。」
照顾是不可能的，我最怕麻烦了。
后来我不放心，又给他冲了感冒灵，逼着他喝下去：「生病去不了学校，你就不能帮我写作业了。」
是的。
我所有的作业，基本上都是陈星离写的。
上的私立学校很严，作业基本上都是放学前写完交上去。
陈星离写完自己的后，就会从后门偷偷矮身钻进我的教室，帮我写作业。
因为是反派，天资聪颖，那些作业对他来说堪比 1+1。
喝完药，我又给他多找了一床被子压在他身上：「晚上不要踢被子，明天要是敢生病，你就惨了。」
给他盖被子时。
陈星离漆黑的眸子一直盯着我看，一眨不眨。
像是生怕少看了一眼。
我被盯得不自在，命令道：「别看我。」
陈星离便乖乖闭上眼睛。
4
陈星离最后没有生病，我被闹钟喊醒时，他已经去学校了。
我放心地坐在教室里上课。
忽地。
有老师找到我：「你是陈星离的姐姐陈嘉鱼？」
我点头。
「终于找到你了，你快跟我来，陈星离发烧了，打家长电话说是让我来找你。」
陈星离发烧了。
而且烧得很重，似乎从昨晚就开始了。
我想起了那盒蛋糕，还有湿漉漉的陈星离。
心里有个地方开始微微泛起痒意。
到了医院。
我看着坐在挂水区的陈星离。
瘦削的身形，校服空空荡荡。
小脸苍白脆弱，连呼吸都隐隐发烫。
我走过去，把手里的暖宝宝塞进他挂水的那只手里：「怎么还是生病了，真麻烦。」
陈星离勉强睁开眼睛，见到我时，眸光微动，带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在他身旁的椅子坐下：「为什么发烧了还去学校？」
陈星离沉默了片刻，低哑着声音开口：「要帮你写作业。」
心脏颤动了一瞬。
我很轻很轻地眨了下眼睛。
「哦。
「回家一起吃蛋糕吧。」
5
上了高中后。
陈星离开始长高，竟然比我高了一个头。
整个人像是竹枝，青翠挺拔。
跟我说话时，眉眼微垂，给人一种冷漠不好接近的假象。
但其实不论我说什么，他都只能乖乖照做。
听话得像只小狗。
高中学习任务重。
还体测了八百米。
一回家我就累得瘫在沙发上。
「陈星离！」
陈星离走过来，掀起眼帘静静看我，目光淡得像水。
我拍拍身边的沙发，示意他坐下，理所当然道：
「帮我捏捏腿。」
正享受着他的按摩，忽地，眼前似乎飘过了什么东西。
【网好卡，终于又登进来了。】
揉了揉眼睛，似乎是眼花了，我没太在意，目光转向陈星离。
陈星离正低着眉眼专注地给我按摩。
薄唇紧抿，鲜明的五官被黑衣衬得冷白。
我想起黑化值的事。
这么久以来，我对他可以算是要多差有多差，几乎是把他欺负到了极致。
连反抗都不敢了。
现在这副乖顺的样子，不知道心里究竟有多恨我呢。
想到这里，原本冷硬的心竟慢慢涌起丝丝酸涩。
就是不知道这个恶毒继姐的结局怎么样。
忽地。
眼前又有东西飘过，一行一行的字，像是弹幕。
【女配不会还以为这样会让小反派黑化吧，其实他超爱的！】
我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
再睁眼时，弹幕水流一般缓缓涌出。
【你骑着他过马路的时候，他嘴都要笑歪啦！】
骑着他过马路？
是前天放学时我懒得走路，非要陈星离背我那次？
可当时陈星离看起来不情不愿，犹豫了半天才撇着嘴蹲下来。
而且我最近吃得多，他还瘦得像个长腿长手的螳螂，背我的时候吭哧吭哧。
不流汗就很好了，哪里还笑得出来？
这些弹幕在胡扯吗？
【不要怀疑，你不知道他有多想和你贴贴，想得都快疯了！】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背你，我们可看得清清楚楚，他嘴巴都要咧到耳后根了，你看到的不情愿都是他装出来的！】
装出来的吗？
还没细想，又一条醒目的弹幕划过。
【你说要吃城南的小蛋糕，他腿都快跑出火星子了。】
哦，这事我记得。
是云朵蛋糕那次，难道不是因为害怕没买到，回家后被我骂吗？
【哎哟，要是你能好好骂他一顿，他可别提有多爽了！你那是骂人吗？你那纯纯阴阳怪气！】
【哈哈还记得上次陈星离打碎了一个杯子，女配说他：「眉毛底下挂俩蛋，只会眨眼不会看。」】
【对对对，还有那次，陈星离因为打球没接到女配电话，只是和她解释了几句，女配就回：「你是扁桃体吗，这么会发言？」】
【哈哈哈哈你们说女配舔自己嘴唇一口会不会被毒死？】
【求刻薄教程。】
【话说回来，小反派跑断腿给你买蛋糕，纯纯是怕没买到后你不理他。他最怕你冷着他不跟他说话了，这可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还有上次你发疯非要抱着他亲，他假装抗拒了一下，你就说算了不亲了。小反派觉得天都塌了，躲在被窝里扇了自己一晚上巴掌！】
我怔了一下。
刚想仔细看。
忽地感觉，按在腿上的手有点不对劲起来。
似乎力气加重了很多。
我没忍住「嘶」了一声。
陈星离像是终于回过神来。
猛地松开手，低下头哑着嗓子和我道歉：「对不起。」
而后飞速起身，跑进卫生间，「砰」地关上门。
弹幕尖叫起来。
【喔喔喔！不会是小反派的「首映礼」吧！嘻嘻嗑 CP 的有福了！】
【哎呀早说他之前装得太乖忍得太辛苦，这么一下零距离碰到心心念念的姐姐，脑子跟爆烟花一样，哪里还憋得住？】
弹幕刷得太快，没来得及看清他们在说什么。
卫生间门又「砰」地打开了。
陈星离垂着脑袋走出来，脸上似乎刚泼过水，正一滴一滴往下坠。
【不是吧，这么快？那女配以后的幸福……】
【楼上的多虑了，这明显就是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毕竟咱们走的可是「纯爱」路线！】
我没理会弹幕，毕竟我的腿还酸着呢。
「还没捏完呢，继续啊。」
我朝他抬抬腿。
长裙从小腿上滑下来，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肤。
陈星离眸子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立马偏过脸。
我见他站着不动，有些生气：「干嘛呢？怎么像个木头似的，喊你好几声你没听见啊！」
【可不就是个木头吗？要是隔壁花市，这个时候已经上高速了。】
【我恨生在清水文……】
陈星离迟疑着走过来，保持着偏过脑袋的动作，慢慢蹲下来，摸索着把我的睡裙往下拉。
直到盖住我的小腿，他才松了一口气。
弹幕瞬间化身尖叫鸡。
【救命！啊啊啊啊啊！】
【简直要被萌化了！小反派怎么这么可爱！】
【家人们冷静点，听我说，听我说……算了，一起尖叫吧啊啊啊……】
我：「……」
好吵。
这些弹幕可不可以关掉？
6
高三晚自习上完，像是身体被掏空，饥肠辘辘。
我喊上陈星离一起去学校后门的小吃街。
吃不完的东西我都一股脑塞给他。
他只能吃我剩下的。
这也算是一种羞辱吧？
谁知眼前的弹幕刷得飞快：
【还羞辱呢，这对陈星离明明是奖励好吗？好的。】
【看看小反派这冒着光的眼睛，都快把我闪瞎了。】
【哎哟他还专挑女配咬过的地方下口，哎呀那竹签都快嘬出火星子了，快别嘬了，这没出息的样子！】
我瞟了一眼。
什么意思？
陈星离很饿吗？
我转念一想，也是，他虽然才上高二，但上的是尖子班，不做人的学校把学生往死里压榨。
一天十几张卷子，脑袋消耗巨大。
刚才那些吃的对陈星离根本不够。
但我又不能明面上照顾他，万一黑化值降了怎么办？
我想了想，走到卖饼的摊子前，每种口味各买了一张。
我拿出韭菜鸡蛋的咬了一口：「不好吃，给你了。」
又拿出土豆的咬了一口：「这个也不好吃，给你了。」
还有梅干菜扣肉的：「这个也不……」
坏了。
这个是真好吃。
我吃了一半，才恋恋不舍地递给陈星离。
让我震惊的是，刚刚给他的饼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刚刚那些……你都吃完了？」
陈星离淡淡嗯了一声。
视线又很快移开。
原来这么饿的吗？
于是我为了把他喂饱，继续买买买，吃吃吃，给给给。
完全没注意到头顶的弹幕。
【他胡说！都被他塞进怀里藏着了！他就是在骗你给他买东西呢！】
【估计心里都快爽死了！】
【上次女配给他带了个馒头，您猜怎么着？他放抽屉里藏着，都和锤头一样梆梆硬了他还宝贝似的每天放学回家拿出来看一眼。】
【楼上这事我也记得，有一次有流浪狗进来把馒头叼走了，他追了那狗十条街。】
最后，我买了淀粉肠一回头。
「不是你……怎么突然长胖了？」
不仅是肚子胖了很多，胸也变大了。
陈星离淡定地转身：「吃饱了，回家吧。」
7
回家路上有一家汽修店。
门口拴着一只狗。
不论刮风下雨，狗都在那儿。
下大了就往屋檐下面缩，狗食盆儿里经常是白米汤。
狗饿得受不了，绿莹莹的眼睛直盯着路人手里的食物看。
有一次吓到了一个小姐姐。
小姐姐男朋友去和老板理论。
为此狗挨了一顿打。
从此它更深地缩在角落，偶尔抬头悲伤地看一眼，又低下头发呆。
每次我经过这里的时候，都会给它带一根淀粉肠。
狗很警惕，一有人靠近旁边堆着的汽修工具，就龇着牙呜咽呜咽。
主人在店里夸它：「好狗！」
狗听见主人语气上扬，知道主人开心了，龇牙咧嘴得更厉害。
我知道它怕人，远远扔了烤肠过去就往回走。
忽地。
我感觉手腕一空。
坏了。
刚才扔的时候不小心把手链甩出去了。
那条手链对我来说很重要。
就算断了我也不舍得丢掉。
碰巧的是，手链正好甩到了狗旁边。
狗正埋头吃火腿肠，嗓子里溢出一声声威胁的低吼。
汽修店也早就关门了，老板不在。
陈星离试着拿木棍把手链挑过来，却被狗发狠地咬住不撒手。
「不然明早老板上班了，我们再让他拿？」
正犹豫着，门上传来纸被风吹的猎猎声响。
过去一看。
【因老板老家有事，本店即日起歇业一个月。】
晚风带着凉意，走街串巷。
狗开心地啃着火腿肠，却不知道，主人急着回家，把它忘了。
吃完火腿，它找姿势舒舒服服躺下来，等着一睁眼到了早上，主人笑着过来摸摸它脑袋。
「怎么摊上了这种主人。」
我恨恨道。
更愁的是，我的手链怎么办？
一个月也太长了。
我一天也不想离开它。
陈星离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那条手链……是很重要的人送的吗？」
很重要的人？
是的。
在我原来的世界。
我不被人在意的那个家。
就像个没人看得见的小幽灵。
只有隔壁邻居大我一岁的周书意哥哥经常来找我。
有时候妈妈带着弟弟走亲戚，把我忘了。
书意哥会带我去他家。
各种零食玩具往我怀里塞。
饭桌上的碗里永远被人夹满菜。
他家里永远散发着温暖馨香的味道，像是从海底深处潜伏到海面，和阳光触碰时一样让人充满安全感。
我这个时候就不是小幽灵了，整个人心底亮堂堂的，被欢喜填满。
手链是书意送我的第一件生日礼物。
也是最后一件。
半年后，他们搬走了。
周书意临走前跳下车，拼命跑到我面前，看着我时眼睛亮得像橙子汽水里晶莹的冰块。
他把盒子放进我手里：「不要忘了我，里面有我新家的手机号码，要记得打电话给我。」
后来呢？
后来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被弟弟撕碎了从窗户撒出去。
他一边撒一边咯咯笑。
每笑一声，我的心脏都要紧缩一下，大口呼吸像是濒死的鱼。
我第一次打了弟弟。
妈妈回家后。
抱着弟弟号啕大哭着要去医院。
「你跟他计较什么？你是姐姐，就应该让着弟弟！
「他不懂事，你还不懂事吗？
「要是弟弟有什么事，你也别想好好活了。」
那一晚，我的脸上挨了比弟弟还要多两倍的巴掌。
记忆裂了一道口子。
悲伤和痛苦潮水一样从裂隙中汹涌而出。
所以，我答应系统完成任务积攒黑化值，就是为了还有机会回去，找到周书意。
我从记忆里挑挑拣拣，斟酌着告诉陈星离。
然后笑着看他：「所以很重要啊。」
没有等到陈星离的回答。
因为下一秒，他伸手轻轻一揽，把我按在了他的怀里。
我闻到了和我一样的橙子洗衣液的味道。
很轻很轻地眨了眨眼睛。
8
手链拿回来了，但是人也被狗咬了。
本来想着声东击西。
我拿烤肠把狗诱惑到左边，陈星离去够手链。
狗很聪明，身后一有动静它扭头便嘶吼着要跑回去。
眼看陈星离要被攻击。
情急之下我猛地一扑，抱住了狗的后腿。
狗机敏地回头张嘴就是一口。
喜提疫苗。
去医院的路上。
陈星离面色沉郁冰冷，沉默得可怕。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陈星离。
心里隐隐觉得不安，想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
却被人攥得更紧。
我蹙着眉往后退：「你要造反吗？我可是你姐！撒开！」
手腕被人往前一拉，整个人扑进了带着滚烫体温的怀抱里。
腰同时被人紧紧箍住，像是被铁焊住了一样，难以挣脱。
我这才惊觉。
陈星离已经长这么大了。
眉眼深邃趋于成熟，胸口坚硬有力。
虽然每天朝夕相处，但这么亲密的动作几乎没有过。
我有些不自在，浑身细胞尖叫着想要逃离。
却被灼热紧紧锁住。
「陈嘉鱼，不要动。」
？
！
真的是反了！
敢喊我名字了。
平时让叫姐姐不叫。
名字叫起来倒挺顺口！
头顶弹幕已经乱成一团。
【啊啊啊啊啊这是我不充 VIP 能看到的吗？】
【咦～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
我挣扎着只想起来，却被人抱得更紧。
「你……弄疼我了，陈星离！」
陈星离就跟没听见一样，双眼沉静地看着前方。
「你发什么疯？你聋了？」
我急得没办法，埋在他脖子间，张嘴就咬了上去。
陈星离身子猛地一僵，呼吸登时变得沉重。
眸子像是深海，暗流汹涌。
在即将冲破时又被狠狠压制住。
「陈嘉鱼，以后发生危险，能不能，不要再第一个冲上来？」
耳边忽地响起他低沉沙哑的声音。
「你要是再受伤，我会恨死自己的。」
语气听起来极其卑微，像是在哀求。
完全不像一个强势地把我锁在怀里的人说出来的。
胸口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
我下意识松开嘴巴，点点头。
9
狗咬在哪儿，疫苗就往哪儿打。
我看着医生手里比我胳膊还长的针，吓得直往后缩。
身后是陈星离，他箍住我的胳膊，毫不留情地递给医生：「打吧。」
针扎进来的时候，我的哀号声整个医院都能听见。
一只手忽地递到我嘴边。
「痛了你就咬。」
陈星离附在我耳边道。
温热的气息扑在我敏感的皮肤上，痒痒的。
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然后毫不客气地咬住他的手，继续哀号。
一针结束，陈星离的虎口处多了一个明显带血的牙印。
我有些愧疚，抬头想道歉，却被抵住脖子摁进怀里。
「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一定不会再有下次。」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弹幕疯狂刷屏。
【不用愧疚！再说一遍！不用愧疚！这小子心里爽死了，这个牙印他恨不得永远也长不好！】
【老婆咬的那是牙印吗？那是荣耀，是勋章！】
【你们等着吧，说不定晚上这小子在被窝里偷摸舔伤口呢。】
【楼上好变态，好喜欢嘻嘻。】
10
夏天蝉鸣渐长，高考近在咫尺。
正埋头做题，后桌戳戳我：「你弟又来找你了。」
我转头，看见瘦高的少年立在门框外，逆着光。班里有人指点议论，他一律无视，神情冷淡。
察觉到我看过来时，面色如冰消雪融，即刻温柔下来。
甚至我每走近一步，都感觉他的眼睛都要更亮一点。
「怎么了？」
我停在他面前。
陈星离把手里的袋子递过来：「听你同学说你经常不吃晚饭，如果觉得去食堂太浪费时间，以后我给你带。」
「嗯。」
我顺手就要接过来。
忽地。
脑海里浮现出昨夜的画面。
系统匆匆赶来通知我：「陈星离还剩一个月就要成年，成年前如果黑化值不到百分之百，你将任务失败，无法回家。」
无法回家。
意味着我将永远见不到周书意。
那个笑容闪闪发光的少年。
我下意识摩挲腕上的手链。
心脏像是被挤压的柠檬，流淌着酸涩的汁液。
不行。
我一定要回去。
伸出去的手猛地缩回。
我偏过脸，不看他：「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陈星离不动，没听见似的，固执地站在原地，仿佛我不接他就不走。
我狠下心，把袋子夺过来，往一旁的垃圾桶一丢：「说了不要，你聋了是吗？」
少年身子一僵。
瞳孔微缩，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你……怎么了？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心情不好？」
我没理他，扭头回了自己座位。
整个课间，我都感觉有视线紧紧粘在我的背上。
直到上课铃响起，同桌提醒我：「你弟走了。」
我才松了一口气，转头去看。
少年低垂着脑袋走向自己的教室，背影有些落寞。
11
从那以后，我经常无视他的示好，甚至故意找茬儿，诬陷他打碎了杯子，让他跪搓衣板。
陈星离一句辩解都没有，默默跪下来，垂着脑袋，可怜巴巴。
我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
自己都忍不住唾骂自己，简直恶毒到没边儿了。
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的第十晚。
卧室门被推开。
少年来到我床边，跪下来，握住我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轻轻蹭了蹭，小声道：「姐姐，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微翘的睫毛擦过我的手心，一直痒到我的心尖。
陈星离走后。
我紧紧握住手，像是想要徒劳地抓住什么。
但什么也没抓住。
只有窗外淡淡的月光，寂静无声地洒落。
12
周末的晚上。
我以给陈星离买衣服为由，把他带到三十公里外的商场。
趁他去试衣间试衣服的时候，我干脆利落地撒腿就跑，最后打车回了家。
我走后，陈星离在商场绕着圈找我，手机打了很多电话。
我通通忽视，等到一个小时后才给他发消息：【哎呀刚刚太困了想回家睡觉，把你忘了，不好意思啊，你自己走回来吧。】然后直接关机。
陈星离微信里没有钱。
要回来也只能走回来。
三十公里，跑也要跑好几个小时。
我想，要是知道我耍了他，他的黑化值应该也会提升吧。
我闭上眼睛，想睡觉。
结果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都是陈星离一个人在深夜里无助行走的身影。
刚翻过身，只听窗外「轰隆」的雷声。
豆大的雨滴刷刷而下。
我的心咻地一紧。
坏了。
忘了今晚有暴雨了。
坐起身，我有些犹豫。
陈星离每在雨里走一步，对我的恨意便会提升一分，黑化值必定也会随之大涨。
今晚绝对是个很好的机会。
毕竟剩的时间不多了。
又一声惊雷。
我的脑海浮现起过去，陈星离举着蛋糕，眼睛亮亮的期待夸奖的样子。
还有冬天，他把我的脚捂在自己怀里，明明被冰得直打哆嗦，却坚持说没关系。
还有我过生日时，他把所有积攒的我赏他零花钱用来买了一只会说话的小熊。
当时我还骂他被骗了。
这个丑熊怎么可能这么贵。
陈星离坚持送给我，让我摆在床头，陪着我睡觉。
对了。
小熊。
会说话。
我从来没碰过那只小熊，也忘了它会说话了。
「小熊呢？」
我猛地回头，看见他正好端端坐在床头柜上，毛软软的，温顺乖巧，眼睛和陈星离一样又黑又亮。
在怦怦狂跳的心脏声中，我有些颤抖地拿起它，轻轻摸了一下它的肚子。
会说什么话呢？
是生日快乐吧。
可是预感却那么强烈。
拜托了。
一定要是生日快乐啊。
几乎是祈求。
我按了按他的肚子。
空荡黑暗的房间里，响了一声清脆欢快的「I love you」。
窗外聒噪的雨声逐渐在我耳边消失。
血液倒流，心跳仿佛停止。
全世界好像只剩下我和这只小熊。
他在说什么？
I love you.
明明是被录制下来锐化过的机械音。
却隐隐能听到陈星离的声音。
我神经质地按了很多次。
全部都是 I love you。
笨拙的少年在用笨拙的方式表达自己的爱。
我却一直视而不见。
还想消耗他的善良和宽容换取回家的机会。
这不公平。
13
几乎是跌跌撞撞出了门。
我打了一辆车。
沿途寻找陈星离。
他的手机早已没电关机。
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后悔过。
悔恨地抽了自己好几个巴掌。
吓得司机劝我：「别冲动，肯定能找到的。」
几条大路都找了个遍。
没人。
于是我直接下来走小路。
暴雨里，我顺着商场外围找。
一边找一边喊他的名字。
实在找不到，紧急之下我想起了系统，将他召唤出来。
终于查到了他的定位。
小小的凉亭里，少年在木质长椅上缩成一团。
早已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瘦削的身体上，冰冷黏腻。
「陈星离！」
我边大喊边往他那里跑。
少年紧闭的眸子咻地睁开。
几乎是扑过去，我紧紧抱住他。
脸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对不起……」
纷乱的心跳紧紧相贴。
仿佛要融为一体。
冷静下来后，我后退，低垂着脑袋不敢看他。
「对不起，我是故意的，我和你道歉。」
说完后，我紧张又难安。
他现在的目光会是什么样呢？
是冷漠的，嗤之以鼻的，还是憎恨的？
他带给我的全是温暖，我却只想着把得到的温暖砸碎了扔进垃圾堆里。
「算了，你不用原谅我。」
长久的沉默里，我有些难堪。
「是我自己活该。
「如果你想打我，骂我，都可以。
「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话音未落。
我被人拉进了熟悉温暖的怀抱里。
「没关系，姐姐。」
我愣住了。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是……我是故意的啊，故意把你丢在那里，故意让你只能冒着雨走路回家。」
我哆哆嗦嗦胡乱说着，却被打断。
「可是，你现在不是出来找我了吗？」
心底陈旧冰封的地方，似乎裂开了一道缝。
「所以，没关系的，姐姐。」
14
「宿主，确定不回去了吗？」
「嗯，确定。」
「那周书意怎么办？」
我低头摩挲了一下手链, 随后笑着抬头：「是很美好的记忆啊，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要珍惜当下啦。」
「对了, 那些弹幕……」
系统了然道：「这个世界临时出了些 bug，早就被修好啦, 接下来的幸福只有你们自己可见，观众们只好祝福啦！」
15
三年后。
大学校门外。
我摆摆手和沈作说再见。
再转头时。
脑袋撞上了坚硬的胸膛。
我捂着脑袋：「陈星离！你就不能出个声儿吗？」
陈星离冷淡的视线从不远处收回, 看向我时, 变得温柔：「对不起, 下次不会了。」
说罢他顿了一下，装作不在意地问道：「刚才那个男生，是谁啊？」
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手里的奶茶上, 随口答道：「哦我们街舞社的社长。」
陈星离帮我把吸管插上，递过来：「长得还可以。」
我附和着点头：「对啊, 他可是我们社团最帅的，跳舞也很厉害, 好多女生追他呢。」
再抬头时，陈星离已经撇着嘴闷声不响地走到前面去了。
我无奈地追上去：「当然没你帅啦！人家有喜欢的人了，刚才只是在找我商量文艺汇演的事啦。」
陈星离似乎被哄到了，这才放慢了脚步：「嗯。」
「对了, 最近有个梗超火你知不知道？」
「什么梗？」
「喊我『紫啧』。」
陈星离：「……」
「不要。」
「喊嘛喊嘛，快点啊！」
「不要。」
「快喊！」
「不要。」
呦, 还挺倔的。
我直接猛地蹿到他背上, 冰凉的手往他脖子里钻。
「快喊！」
「不！」
16
凌晨三点, 我从宿舍门晕晕乎乎地走出来。
看见楼下背着大包小包的陈星离, 气不打一处来：「非得这么早起看日出吗？」
陈星离帮我戴好小猪帽子, 边围围巾边解释：「这两天排队爬山的人比较多, 我怕到时候来不及。」
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不要戴小猪的。」
于是陈星离把小猪帽子摘下来，戴在自己头上，又从包里摸出来一顶小熊的给我戴好。
「出发！」
爬了三个小时。
陈星离又背又拉地把我弄上山顶。
我累得靠在他肩头睡着了。
片刻后。
有浅薄的黄晕从山那头攀岩而上。
逐渐掰开云层, 丝丝缕缕跃出耀眼的光。
陈星离抬手要喊我看日出, 见我歪着脑袋早已睡着，便悄悄放下手，给我整理了一下围巾。
而后犹豫着轻轻揽住我的肩膀，让我往他怀里靠了靠。
远处绵延群山被金色笼罩, 仿佛有燎原之势。
陈星离低下头, 有光跃动在他轻颤的睫毛上。他小心翼翼在我额头亲了亲，柔声道：「生日快乐, 陈嘉鱼。」
17
我没睡着。
只清晰地感觉到柔软的嘴唇印在我的额头。
心里轻轻颤动了一下。
正迟疑着要继续装睡呢，还是睁开眼大喊「哈被我发现了！」。
耳边忽地一片温热。
「陈嘉鱼，你是不是醒着呢？」
我登时颤了一下眼睫, 心脏重重一跳, 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陈星离笑着看我：「我就是知道。」
正犹豫着要不要坐公交去城郊超市看看时，他接到了我的电话。
「-门」我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 假装不在乎地岔开话题：「哇，日出好漂亮啊！」
陈星离心里有些失望，但还是努力让语气轻松：「如果你愿意的话, 以后每周我都带你来。」
「得了吧, 再爬一次我的腿要废了。」
「好吧。」
陈星离的视线重新落回远处群山。
我盯着他被阳光映得明艳的侧脸，心里一动。
鬼使神差凑过去亲了下他的唇角。
陈星离愣在原地。
好半天，目光才不敢置信地看过来。
我想起那只床头每天都被洗得干干净净的小熊。
「我也是。」
我笑着看着他。
18
父母很开明。
我本来也是被收养的。
所以接下来的一切顺利又简单。
我和陈星离手牵着手推开家门。
门里传来父母温柔的招呼声：「回来啦, 洗手吃饭吧，哎呀好久没见，怎么都胖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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