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的小孩不听话

 


我养了个小孩,他乖顺又听话。

可在我死后,他利落狠辣地继承了我所有的势力,折磨我培养的其他继承人,一时间所有人都惶恐不安。

就在我震惊之余,魂穿到了我为他钦定的未婚妻身上。

而他,正准备卸了他的未婚妻一条胳膊。

1

陆纵淮身形颀长,身着黑色风衣,气质卓然,冷淡地看着我。

他早已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小男孩了。

我原本魂魄还在空中飘荡,结果一瞬间被吸进了宋晓晓的身体中。

我身子晃了晃,又低头看看掌心。我感受到了具体的身体。

身边两名保镖立刻上前押住我。

陆纵淮眼尾微微上挑,眸底冰凉一片。

许多从前我的手下,都战战兢兢地站立在他的身后,要么低头,要么同情地看着我。

而这里是,我的墓地。

「哪只手碰她的?」他扯了扯唇。

「什……么?」太久没有说过话,我不太顺畅地开口。

陆纵淮冷然的视线没有再在我身上停留一刻,他转身:「都卸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整片空气似乎都寂了。

两名保镖已经有所动作。

我想到方才我的魂魄还在空中飘着的时候,宋晓晓将花放到我墓碑前的时候,趁旁人不注意,指甲在我的黑白照上狠狠地抠了一下。

我大脑极速运转,磕磕绊绊道:「我不是故意的!是月燃姐她照片脏了……」

陆纵淮停住步伐,他微微偏头,唇角挑起的笑凉薄至极。

他抬手,保镖立刻松开了对我的桎梏。

陆纵淮朝我一步步走来,冰凉的指尖挑起我的下巴。

他半眯眼眸,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她的本名?」

我脑袋「嗡」了一下。

我本名江月燃,成年那年我父亲找人给我算了一命,说「月燃」二字福薄命薄,于是给我改了名。

后来我就叫江得玉。

不过这么看来,改了名也没啥用,还是死了。

江月燃这个名字,除了我的亲人,就只有从小跟着我的陆纵淮知道。

他小时候总跟在我屁股后边,「月燃姐姐」「月燃姐姐」地叫。

后来稍微长大了,他就弯着精致的眉眼,温温和和地喊我:「月燃姐。」

只有他一个人这么喊。

……

我讷讷地解释:「你之前这么叫她,我听见了。」

「不可能。」他冷漠。

嗯,也是,他在人前只叫我姐。

我默了默,不管怎么样,我得先保住胳膊:「……不管怎么样,我也是她为你定的未婚妻吧?做人不能太残暴。」

陆纵淮看我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垃圾。

我:「……」

他冷笑一声:「动手。」

「等等!」

我破罐子破摔,猛地拽住他的手腕,盯紧他的眸子,贴近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我就是江月燃,江得玉。」

陆纵淮微顿,他低下眼帘,终于给了我个正眼。

他倒看起来不意外,声音却温了一半:「哦,你是江得玉?」

我点点头。

他掐住我的脸颊,眼神狠戾,语气依旧平静:「我的得玉姐姐会自己走进笼子里,你会吗?」

我愣了一下,没太听懂。

下一秒,我想起来了。

他十六岁生日那年,我出国办事,没有陪在他的身边。

他在视频电话那头乖乖地看我办公。

我抽空问了他一句:「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他摇头。

我笑了笑:「那梦想呢?咱们阿淮有什么梦想呀?」

陆纵淮眨了眨眼:「想打一个笼子,把姐姐关进去。」

我只当他被我疏忽了,不太开心跟我开玩笑,我便应了:「要黄金的啊,不然我可不待。」

「好。」他说。

2

我被陆纵淮带回了家。

也是原来我的家。

令我惊愕的是,这里的陈设和原来我住的时候没有丝毫改变。

他遣退了保镖,上了二楼,推开一扇房门。

巨大的金笼子。

当年的随口答应是一回事,真见到了又是一回事。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陆纵淮。

他笑容寡淡,却极有压迫感:「你说你是她。

「——那么请吧。」

我沉默片刻,弯下腰,径直钻进了笼子 。

下一秒,被陆纵淮大力地扯出来。后坐力的作用下,我后背撞到墙面撞得生疼。

陆纵淮眉眼间戾气横生:「别脏了这里。」

他不相信,我就是江得玉。

不过这也正常,以陆纵淮多疑偏执的性格,若是轻易便相信了那才不正常。

他真的想杀了我。他真的想杀了宋晓晓。

这个念头出现在我脑中。

但我现在就在宋晓晓的身体里,天知道宋晓晓身体死了,我魂魄是不是要继续在天上飘着?

我咬牙抓住他手腕:「你难道不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陆纵淮戾气一滞。

我抓住他这一秒的迟疑,紧接道:「你也不相信她突然病重死亡了吧?她常跟我聊天,她身边的人我都有了解。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找出害她的凶手。」

陆纵淮垂帘,一双眸子没什么感情地看着我,我仿佛被一条冷血蛇盯上。

我还没死时,陆纵淮从来不会在我面前露出这样让人发冷的神情。他向来表现得十分乖顺。

看来我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我轻轻地吐了口气,冷静地回视他。

3

陆纵淮把我留了下来,第二日就是一年一次的大型特邀商务宴会。

陆纵淮来不及处理我。

往年这个商务宴会,都是我参加,随机挑个近期比较满意的继承候选人带着。

陆纵淮是我带过最多的一个,样貌出众,能力出众。

除了他,还有个少年……不知道后者现在怎么样了。

我站在宴会场侧边的拐角处,抱臂抬颚,不着痕迹地扫视着宴会厅的每个人。

脑中迅速过着我曾经与他们的交际。

这时有人挡住了我。

我定睛,她嗓音清脆:「宋晓晓。」

我和那人四目相对,少女一身昂贵的纱裙,她睨我:「你也有脸在这里?」

我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没有回答。

还是和以前一样蛮不讲理。

「是为了缠着淮哥哥吧?你这女人真不要脸,你以为自己是江得玉指给淮哥哥的,就十拿九稳了?」少女说话愈发尖酸,只是出口我名字的时候音量有两秒的减弱。

我无意与她在这里惹人注目,便绕过她,不料被她一把拽过手腕。

她恼羞成怒道:「江得玉还没死的时候,她都对我有几分好脸色。你这个贱人凭什么敢无视我?」

我觉得好笑。

我什么时候给她好脸色过?说谎也不打草稿。她和我另一个继承候选人都磨人得紧,我天天远离他们都来不及。

少女气得牙痒痒,她力气不小地甩了我一巴掌。

我震惊地跟她对视,她眼眶略微泛红,嗓音发哑:「你以为江得玉死了,你就能作威作福了吗?」

我蹙眉:「你……」

就在气氛僵持之时,一声恭恭敬敬的「陆总」在这一片激起涟漪。

我和罗芙一同转头。

陆纵淮长腿抬步而来,一身银灰色西装,简约金贵。

他和我四目相对,语气冷淡到发寒:「你怎么在这里?」

我笑笑,不在意地摸摸自己的脸颊:「来玩玩。」

想看看曾经笼罩在我阴影下的那些人,现在怎么样了。

刚刚那个少女,罗芙,她说错了一句话。

我死后,作威作福的另有其人。而我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把他们找出来。

我并不相信,一向身体健康的自己,那么容易生病……

围观的人愈来愈多,罗芙得意洋洋地瞥我,一点没有自己也被当作猴子观赏的自觉。

陆纵淮黑眸落在我身上,始终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罗芙见状,秀气的眉头一皱,语气咄咄逼人:「让她滚出去啊,陆纵淮。你看着她做什么,爱上她了?搞笑,我要是江得玉,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我:「……」

啊?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陆纵淮脸色彻底阴翳,他偏了下首,身后的保镖立刻上前。

我和罗芙一同被压住肩。

「扔出去。」陆纵淮语气没有波澜,压迫感却极强。

罗芙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嚷嚷:「你敢这么对我?!江得玉当初这么对我就算了,你也敢这么对我?」

「你不配提她。」陆纵淮眸中毫无情感,宛若在看死人。

说完,他转身。留下这句话飘飘荡荡,最后重重地砸在整个安静的宴会场中。

罗芙咬了咬牙,却是偃旗息鼓了。

「——怎么这么热闹?」伴随着一声带笑的话,陆纵淮停住离开的步伐。

我猛地抬头望去。

来人一头咖色卷毛,面容白皙,笑起来脸颊上有浅浅的酒窝。

少年笑眯眯,没有任何架子,非常亲和。

我另一位继承人,就是跟罗芙一样非常磨人的那个。

少年一一打招呼:「淮哥、芙芙……晓晓姐。」

他笑容意味不明,喊到我时不动声色地停顿了下。

我敏锐地察觉到江迟的反应有些不对劲。

我思索着。看来宋晓晓远比在我面前表现得复杂得多。

我还有些纳闷。

江迟是除了陆纵淮,跟了我最长时间的。甚至还是跟我姓。

怎么陆纵淮掌权后,没有对付他?

……

气氛依旧非常不好。

江迟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片刻,随后他声音轻扬:「晓晓姐,我现在应该要喊你嫂子了吧?跟我说说,淮哥怎么了?」

陆纵淮转过身,彻底冷下脸:「闭嘴。」

江迟耸耸肩:「你不认晓晓姐又能怎么办呢——你想认的人已经死了。噗……还是她给你指的老婆呢。」

江迟语气轻松地说完这话,立即被陆纵淮的人包围住。

气氛一时肃杀无比,徒留江迟的尾音悠长。

我却愣住。

江迟这话是什么意思?

「晓晓姐。」江迟手插着口袋,懒洋洋地喊了我一声,「管管淮哥啊。江得玉死了,咱们淮哥就无法无天了。」

他话是这么说,但神态中没有一点尊重,甚至是隐约的傲慢与讥讽。

我顿了顿。

江迟的态度让我捉摸不透。

若说从前,陆纵淮在我面前虽然乖顺,但仍有距离的话。

江迟对我简直毫无距离,黏人得紧,就连学校里的大小事都要一一跟我说。

我平日里要忙的事很多,后来江迟烦我烦得狠了,我便不准让他见我。

但他依旧坚持不懈地给我发各种消息。

无论如何,也不像现在这样,漫不经心的语气,没什么感情地脱口而出我的大名。

我眯着双眸,打量着江迟。

江迟笑着跟我对视,随后他转头对陆纵淮道:「我听说你要卸了人家胳膊?晓晓姐可是江得玉留给你为数不多的遗物了。」

陆纵淮眸光一晃,垂眸看了我半晌,最后意味深长地弯了弯唇。

陆纵淮抬了抬下颚,一个保镖上前,轻而易举地折了江迟一条胳膊。

后者脸色惨白,额角渗出汗珠。但仍然笑容不减:「为了个女人,值得吗?」

我感受到一道实在不算友好的视线。

我迅速回望过去。

熟悉的面孔。

宋晓晓的父亲。

他见我看向他,不仅没有回我一个父亲和蔼的笑,而神情更加充满阴霾。

我不着痕迹地移走目光。

心里有了考量。

4

从宴会回去的路上,我打电话给先前信任的侦查团队,加了价格,让他们帮我查点事。

直到听见汽车急刹车的声音,我猛然抬头。

却直直地昏了过去。空气中有迷香。

醒来时,我身处一片黑暗之中。

我尝试着摸索,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宋晓晓。」

我看向声源的一瞬间,一道强烈的灯光刺向我的眼睛。

「噗哈哈哈……」愉悦的笑声萦绕在我耳际。

就在我忍不住质问江迟时,腹部感受到了被尖锐之物抵住。

我一下僵住。

「江得玉不配活着,你也不配。」江迟嗓音低柔。

「你就这么恨她?」我问。

房间内的灯光打开。

闪得我闭紧眼睛。

缓了会儿,再次睁开。映入眼帘的是满墙满墙我的照片,还有我回他消息页面的截图被洗了出来。

我倒吸一口气。

江迟左手还在被用纱布吊着。

他似是留恋地环望一圈那些照片,语气幽幽:「你怎么把江得玉杀了呢?她只能死在我手上。」

我目光猛地锁住他:「什么?谁杀的?」

江迟定定地看了我半晌,最终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上。

他嘴角的笑意加深:

「好久不见。」

「江、得、玉。」他盯着我,一字一顿道。

说着,他单手掐住我的脖子,欺身压了上来。

就在我惊极即将踹他时,下巴感受到了温热。

一滴一滴落下的温热。

我感受到,江迟单薄的身躯微微发颤。

他嘴角仍旧挂着笑,声音却幽幽凉凉:「真好啊。你不是江得玉了,你现在是宋晓晓。」

他冰凉的指腹摩挲着我的脖子:「姐姐,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他轻轻呢喃,像是情人间的低语。

我沉默:「……」

我不确定江迟是否真的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他也有可能在试探我。

之前一直觉得江迟缠人,怎么也没想到是像毒蛇这样缠人啊。

……江迟到底要干吗?

「我不是江得玉。但是我答应了陆纵淮,帮他找出江得玉死亡的真相。」我别过头,面无表情。

我在意的只有这件事。

江迟将脑袋埋在我的颈窝,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我不知道。」他说。

我不相信。

如果按照江迟方才的言语,那么我让别人查的方向就没有出错。

5

但是现在最令我棘手的是,似乎江迟就想腻着我,和我待在这个满是照片的房间。

我实在有些毛骨悚然。

我主动跟他谈判:「你放我走,你要多少钱我们都可以谈。」

「姐姐。」江迟笑容乖巧,「你知道我怎么认出你的吗?太冷静了,永远都有条理。如果是宋晓晓在这里,她已经崩溃尖叫了。你们的神态,一举一动,都完全不一样。」

「那你把我关在这里的动机是什么?」我咬牙再问。

「我只是想让你陪着我。」江迟声音很轻,「若不是你死了,我还不知道你原名叫江月燃——怪不得我曾听到陆纵淮喊你月燃姐。……也可以让我这么喊你吗?」

我被关本就烦躁:「我不是你姐。」

江迟神色落寞了一瞬。

我:「别装了。陆纵淮那么喊我也是你偷听到的吧?其实你把我关在这里,内心很爽吧?」

江迟「哎呀」一声,面上的难过一扫而空。他笑意盈盈:「被你看出来喽。」

就在我在思考如何掐死江迟并进行逃跑时,门被踹开了。

保镖踹开门后退到后面。

陆纵淮单手插在口袋里,进入我的视线。

他面色平静地扫视过房间里的照片。

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平静得如同死水。

江迟懒洋洋地抬头:「你不是不喜欢宋晓晓吗?我帮你处理掉啊。」

「在这种地方?」陆纵淮语气不明。

「有问题?」江迟反问。

我被两名保镖架起来,带到陆纵淮身边。

陆纵淮语气冷淡:「江得玉的死和她脱不了关系,轮不到你来处置。」

江迟琥珀色眼珠从陆纵淮身上再转到我身上。

突然他讥笑出声:「其实是你爱上宋晓晓了吧?不然以你的性格,她在江得玉死后,就永远不会出现了。」

陆纵淮没有被激怒,他居高临下地打量我,最终视线停留在我的脖子处。

江迟笑得混不吝:「我掐的,怎么了?」

陆纵淮身后的人将江迟架住。

陆纵淮蹲下身,捏住我下巴。

我没有回避地也这么看着他。

陆纵淮轻声道:「别用她的眼神看我。」 

「江得玉?」

「我说过,你们不配提她的名字。」陆纵淮甩开我的下巴,如同甩掉什么垃圾。

立刻有人为他呈上纸巾。

陆纵淮没有接。

这时下手来道:「陆先生,罗芙小姐发现了墓地棺材里没有江得玉的尸体,正吵着……」

「住嘴。」陆纵淮第一次语气有了波澜。

我也是第一次感到茫然。

我的尸体去哪儿了?

罗芙怎么知道棺材里没我尸体,她刨我坟了?

罗芙冲破保镖的阻拦,冲进了这个地下室。

她咬牙凿齿:「我刚准备拿江得玉的尸体去做法,发现她尸体没了!我问过那道长才知,她早就被做过法了,她现在已经回来了!」

我:「……」

空气一片寂静。

陆纵淮没有施舍给罗芙一个眼神,他更没有任何惊讶。

「陆纵淮!」罗芙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你做的?还是江迟?你们找到她了吗?」

「没有。」陆纵淮冷然回答。

江迟和罗芙很快就被扔了出去。

陆纵淮替我把凌乱的裙子整理好:「找到凶手了?」

我紧盯着他:「你早就知道了吧?」

我不信江迟都能看出来我不是宋晓晓,跟在我身边最久的陆纵淮看不出来。

陆纵淮没有言语。

我气极反笑:「那你装作不认识我?嗯?陆纵淮?我不配提我自己的名字?」

陆纵淮继续理着我的裙子,过程中他指尖掠过我的腰后。

我恍然发现,他已经从依赖我的少年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男人。

他语气低沉:「你有没有想过,像以前那样摸摸我的头。那样我就会相信了。」

相信在宋晓晓身体里的人是我江得玉。

「不觉得自己很幼稚?」我反问。

陆纵淮弯腰,横打将我抱起来。他说:「那就幼稚吧。」

我平复心情后道:「你越矩了。」

「你不是江得玉,你是宋晓晓。」陆纵淮指腹摁在我的唇上,他难得浅淡地笑了下,「我的未婚妻。」

我有种预感,或许在墓地,在我灵魂飘进宋晓晓身体里的第一秒,陆纵淮就发现了。

……

我微微昂头,这地下室连天花板上都贴了照片。

我自嘲:「养小孩养出两个变态出来了。」

陆纵淮顺着我的眼神,也朝天花板看去。半晌后他道:「我也有一个这样的地下室。」

我:「?」

6

我生无可恋地躺在柔软的床上,这里就是我原来的房间。

摆设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有点儿怪怪的。

陆纵淮推门而入,我开门见山地问:「我死后,你一直睡的我房间?」

陆纵淮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上前臂弯圈住我的腰,渐渐收紧。

力气不小,似是想把我揉进他的血肉里。

「陆纵淮!你疯了?!」我猛地提高音量。

陆纵淮声线平稳:「你在说什么,我的未婚妻。」似乎是我在无理取闹,如果忽视我被迫和他紧紧贴在一起的身躯的话。

过了很久,我忽然道:「你等这一天很久了吧?」

陆纵淮声音微哑:「我想亲你。」

我笑了下:「你对着不是我的脸,也亲得下去?」

陆纵淮薄唇擦过我的耳畔,我忍不住颤了下。

他道:「只要我们的灵魂在一起。」

偏执到了极致。

7

「你们说啊,所有人都知道陆总对那位情根深种,为什么还能接受宋晓晓啊?」

「别乱嚼舌根了!被抓到大家都吃不了兜子走。」

「唉,那位死了后,江氏集团乱成一锅粥了……谁知道陆总那么雷厉风行……手段残忍。」

我慢慢退回去,坐到梳妆台前。

思绪渐渐飘远。

一切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的?

往前推。

陆纵淮十八岁成年那日,我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有心仪的姑娘没?」

他站在我的办公桌前,半天没有吭一声。

我便了然了。

我转着两指间的笔:「哪家的?」

陆纵淮只是看着我,仍旧没有回答。

我猜想家世没有那么出众:「那我直说了,罗芙和宋家的独女我挺满意的。但是罗芙性格太咋呼,我更属意后者。」

办公室里仿佛一根针掉下都可以听见。

我敲敲桌面。

陆纵淮垂眸,配上他优越精致的面容,我越看越顺眼。

也让我越看越满意。

「您还没祝我生日快乐。」陆纵淮声音有些闷。

我不在意地嗤笑:「你现在该关心的应该是比这些旁枝末节重要得多的事。」

我挥挥手,示意他出去:「有什么想要的礼物直接从我给你的副卡上刷就行了。」

陆纵淮走后没多久,我的助理阿月敲门:「迟少爷想见您。」

我按了按眉心:「怎么感觉他一天天地那么闲?」

「不见。」我说。

说完,我把手机消息提示调成静音。不出我所料,没到两分钟,江迟的消息轰炸就来了。

我早上刚受到罗芙的骚扰,如今实在有些烦躁。

罗芙是合作伙伴家的小公主,但江迟就不一样了,自家的。

所以我给陆纵淮发了条消息:【找点事给江迟做,别让他天天给我发消息。】

晚上我就得知,陆纵淮和江迟打架了。

我赶到现场后,似笑非笑:「你们是生怕我闲着了?」

我没有问打架的理由,只是道:「家训。」

陆纵淮没开口,江迟也出乎我的意料没有叽叽歪歪。

罗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的。她惊愕地看我,好像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过了很久之后,我从罗芙口中得知,他俩的打架根本没有理由。

离谱得很。

罗芙问我:「你其实根本不关心他们,你只想要一个完美继承人吧?」

我惊讶:「不明显吗?我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只要完美点就能继承我的权势与财产,我要求高点过分吗?」

罗芙把肩上挎着的香奈儿包往地上一扔:「狠心的女人!」

「你还评价上我了。」我好笑道,「要不是你是罗总的女儿,你觉得我会浪费时间在这儿陪你?」

罗芙一双眼睛里立刻蓄满泪水:「我讨厌你!」

说完踩着小高跟跑了。

我无语地打电话给阿月:「联系司机来接我,一个小时后安排一场会议。罗芙?跑了。我真搞不懂她。」

8

时间再往前推……

要推到我跟江迟的开始。

当时我坐在椅上,打量着下面一排的小孩。

全部是家里条件不好,养不起,送过来说是让我培养的。

一个个面黄肌瘦的。

除了一个。

我眯着眼睛。

那小孩虽然身形单薄,但是面容白净姣好。

我指了下他。

他立刻乖乖地喊我:「姐姐。」

「你叫什么?」我问。

「我现在没名字了,姐姐帮我取吧。」他笑起来露出两颊浅浅的酒窝。

我扬眉,偏头对助理道:「把陆纵淮喊来。」

陆纵淮到了后,站到我身后。

我道:「没名字的就由你来取吧。」

半天没有回应,我抬眼看去,陆纵淮跟那小孩正在对视。

见我看过去,陆纵淮收回视线:「好。」

我揉了下陆纵淮的头:「阿淮,你也是大哥哥了。」

……

事实证明,不是所有人都像陆纵淮一样让我省心。

在我第六次在办公室门口看到江迟时,我已经麻木了。

我忍无可忍,给陆纵淮发消息:【把江迟带走,以后你监督他功课,别让他闲着。】

江迟拽了下我的手:「姐姐,我带东西给你了。」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我犹疑地接过,翻开第一页,脸色大变。

这是我头号竞争公司的最新招标资料。

我没有问江迟怎么拿到的,我问的是:「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的就是这一份资料的?」

江迟密长的睫毛扑扇, 露出的笑容无辜又乖巧:「可能是哪一天姐姐说的,我意外听到了吧?」

我点点头。

江迟走后,我翻着这份文件,随口问我的助理阿月:「你觉得江迟怎么样?」

阿月腼腆地笑了下,她不回答。

毕竟这涉及我后面股份转移的大事,我撑头思索着。

阿月轻声道:「再过两天,您也能拿到这份资料。」

我「唔」了一声:「他毕竟快了两天。」

这时我电脑上被我的侦查团队传输了一份资料。

我点进去。第一面就是江迟。

中法混血,母亲是落魄贵族。父亲在与她母亲欢好后便不见踪影,而他母亲也不愿意留下他。

「真可怜啊。」我「啧」道。

身世悲惨,心思就会重,也挺好的。

9

思绪飘回。

我的侦查团队给我发来了消息。

宋氏集团一直在暗中接触各类药物。

宋晓晓曾多次拿到药物。

意料之中。

但这一系列流程中,有个人在我意料之外。

江迟。

江迟与宋晓晓似乎做了什么交易。

我脑子忽然一阵痛。

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袭来。

……

江迟买通了我别墅中的一个保姆,让我有机会被下药。

宋晓晓与江迟达成协议,给我下精神类药物,让我精神错乱,无法继续掌控江氏集团。

她以为这样陆纵淮便不会再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而是与她结婚。

而江迟,要我。

宋晓晓:「她要是精神病了,你不嫌弃她?」

江迟笑意盈盈:「我只想要她在我掌中,其他的不重要,我也不在乎。」

「疯子。」宋晓晓嗓音尖厉地骂了句。

……

但宋晓晓给我下的不是精神类药物,而是吃了会让身体器官衰竭的药。

宋晓晓父亲并不想让我死,这样风险太大,怕查到宋氏集团头上。

可宋晓晓一意孤行。

宋晓晓父亲恶狠狠地放话:「逆女!你若是敢连累我们家,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10

当陆纵淮出现在我眼前时,我还没清晰地分辨出记忆与现实。

缓了好半天,我一字一顿地脱口:「宋氏集团……走私违法药物!」

陆纵淮握住我冰凉的手,「我已经查到证据,上报了。」

「……还有江迟。」我闭了闭眼。

陆纵淮将一条黑石项链挂在我脖子上:「交给我处理。先睡一觉吧。」

10

醒来后我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好像有什么不同了。

我起身,走到镜子前。

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半天。

回来了。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外貌。

不过我的魂魄既然能进入宋晓晓身体,那么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也没那么稀奇了。

梳妆台前放了一张黄纸。

我翻到正面。

【大恶者无法归来。在世者多虔诚。命矣。】

意思是,宋晓晓不会回来了。

我折好黄纸。

这应该是那位道士留给我的。

只要我现在回来了,那就足够了。

我抬眸。

镜中的自己眸底依旧情绪淡薄。

我向来不被大家喜欢,他们说我没有一点女人该有的样子,心狠手辣。做事更是一贯利益至上,不顾他人死活。

可是——那又如何?

权力在我手里,那就足够了。

我起身,采用我还在宋晓晓身体里就想好的第一解决方案。

我打电话给陆纵淮掌权后便辞职的助理,她几乎是立刻就接了电话。

「阿月。」我唤她。

电话那头传来异常震惊的声音:「江总!」

阿月向来稳重,除了这次,我只见过她一次情绪失控。

那便是我死后,陆纵淮清理门户,辞退了大批人。

不过他问阿月是否要留下来,可以保留她的职位。

但是助理一般都是有多个的,哪怕阿月留了下来,只怕也是要被架空的。

她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开,收拾工位时一直很平静,直到手中拿起我送她的一个石膏娃娃时,她眼眶瞬间通红,步伐急速地到厕所去,冷水「哗啦」流着,被她用水扑到脸上,在洗手台四周溅上水点。

却依旧掩盖不住她的呜咽声。

而我的灵魂飘荡在空中,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

从我知道自己生病,到死亡,到变成魂魄飘荡着,心情一直没有太大的波动。人生总得过点坎,虽然这坎过着过着可能就把人过没了。

但是这一次,看着阿月哭得这么伤心,我竟然也有一丝悲伤。

那个石膏娃娃是我逛夜市时一时兴起,画了不到一分钟就没了耐心,我又坚持了三分钟,看着石膏娃娃在我的不耐下被画得面目全非后我放弃了。

我拿着就要扔掉,一直在我旁边的阿月拦住我:「江总,送我吧?」

我无奈:「我可以给你买一批别人画得好看精致的。」

阿月坚持地摇摇头。

我只好妥协,让老板把我画得丑出天际的娃娃包装好,放到了阿月掌心中。

后来阿月把它放在自己工位上最显眼的地方,其间许多人问过:「月月姐,这啥呀?还……挺特别。」

阿月只笑而不答。

……

阿月没有问我为什么诈尸了,她只道:「我可以回到您身边了吗?」

我说:「我很需要你。」

阿月单刀直入:「有什么需要我为您做的?」

我迅速道:「我会将我的计划发到你的邮箱,我回来的话,需要先放出消息,进行舆论把控。」

「好。」

11

我死去的这一年来,陆纵淮发展了许多属于自己的产业。

即使我重新掌权江氏集团,他也依然可以继续当他的陆总。

陆纵淮坐在沙发上,听见我出来的脚步,他顿了顿,随后缓缓转头。

我和他四目相对。

他眸子一晃,别过头。

「陆纵淮。」我喊他。

他没动。

我走至他面前,食指挑起他下巴,让他正视我:「不是做法,不是还魂吗?怎么到了现在这一步,又不敢看我了?」

陆纵淮抬眸,眼尾泛红。他弯了下唇,像从前一样,乖顺地唤我:「月燃姐。」

我勾唇,却听他接了下一句:「更想把月燃姐关进笼子里了。」

我气笑:「我是宠物吗?」

陆纵淮起身把我环入怀中,温热的掌心贴在我的后颈,语气低哑:

「我也可以是你的宠物,只要你永远和我在一起。」

我踮起脚尖,浅浅地贴了下他的唇, 浅尝辄止。

「看我心情。」我道。

陆纵淮单手抓住我两只手腕抵在墙上,不让我从他双臂中逃离。我被迫仰着头和他唇齿纠缠。

「我不能接受再失去你一次。」他道。

12

我找到江迟。

「你跟陆纵淮在一起了?」江迟似乎早就知道我的灵魂会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他只盯着我侧颈处的咬痕。

我浅浅地挑了下眉:「在一起?他当我的狗,你也要当吗?」

江迟收回视线,他嘴唇动了动,轻声道:「为什么你一直都更喜欢陆纵淮?」

「我喜欢的永远是我自己。」我叹气。

江迟没犯病了,看着有些颓然:「他知道你的原名, 知道你的口味……他给我取迟字为名,不就是想提醒我始终迟他一步?」

「江迟。」我皱眉,「你喜欢的是权力,别把自己蒙蔽了。」

江迟没有辩解, 他笑起来, 脸颊酒窝依旧:「姐姐,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我看着他:「我的死,你也脱不了干系。」

他顿住。

我不知道那道士所言「大恶」究竟是有多恶, 我要是报复江迟,又算不算恶?

但我确实有点累了。

「我不会原谅你, 但也不会追究了。……江迟。」

我停了半天:「好好生活。」

说完,我转身离开。

我被罗芙催着去她的生日 Party,步伐走得很快。

所以我没听到江迟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也不能原谅自己啊,月……燃姐。」

13

接到江迟死讯的时候, 我在处理公务。

阿月担忧地望我。

我挥挥手:「我明后天都有商务会面, 你提前跟那些老板联系。不用管我, 忙自己的事去吧。」

阿月走后, 我靠在椅背上。

脑海中浮现出江迟从十二岁到二十岁,这八年来在我身边的场景。

我点开电脑的一个隐藏相册,翻到最上面。

十二岁的江迟跃然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他面容跟如今比起来还是青涩无比,却有着秀气到小姑娘家的漂亮。

没有其他小孩的拘谨, 他笑得大大方方, 琥珀色眸子明亮,眸底还有没被掩藏好的狡黠。

「傻子。」

「活该。」我叹息。

14

我去见了罗芙。

她穿着公主裙, 吃着小蛋糕。

我道:「江迟死了。」

「我知道。他那种疯子, 也不奇怪嘛。」罗芙托腮。

「我只是……不理解。」我敛起眉头。

罗芙拍了下手:「为什么不理解?因为他有心机,重权力?」

我没有反驳。

后来稍微长大了,他就弯着精致的眉眼,温温和和地喊我:「月燃姐。」

「笼现」我没说话。

陆纵淮执念只怕比江迟更重, 只是……我给了他一个吻。

罗芙递给了我一盘小蛋糕, 看着就可爱。

我摇摇头:「不喜欢吃甜食。」

「尝尝嘛, 江迟很喜欢。」罗芙耸耸肩。

我拿起一个。

「江得玉,逝者已逝,他死了就死了呗。反正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好好生活。」

好好生活。

15

我记住这四个字。

我送给江迟的, 最后又回到了我自己身上。

好好生活。

……

没过多久,江氏集团已经彻底回到我的手中。

外界都传, 是我想为陆纵淮铺路, 并且考验他, 才演了这么一出。

宋氏集团和其他之前对江氏不利的集团全部覆灭。

一切按照我的计划进行。

罗芙悄咪咪地过来打听,问我会不会和陆纵淮结婚。

我笑:「不会。我最喜欢的永远是我自己。」

罗芙给我竖了个大拇指。

罗芙走后,陆纵淮从我办公室里的卧室走出来。

「听到这话伤心吗?」我问。

陆纵淮下颚搭在我的肩上:「嗯。」

「金笼子关不住我的。」我说。

陆纵淮微凉的唇落在我的额头:「那就关住我。」

我望着高楼大厦下的车水马龙, 脑海中浮现出十六岁的陆纵淮说他的生日愿望是打个金笼子,把我关进去。

现在看来。

笼子中关的一直是谁,已然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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