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宠和打火机

 

我打碎了江越的茶宠。   

他说没关系。 

「我出去抽根烟。」 

然后就没再回来。

直到他曾经的红颜知己给我发消息:

【他在楼下等了我一夜,满身疲惫。】

【他说茶宠碎了,但我知道他真正想说的是他想我了。】

【向来雷厉风行、沉稳果决的他在我面前委屈得像个孩子,叫我怎么放得下?】   

【三年了,他还是爱我。唐挽,你输了!】 

江越的手无意识地拨动了打火机上了八卦盘。

刺耳的声音响起,他又连忙按住。

压制不住的烟瘾使他的心绪越来越烦躁。

自从踏进家门,他原本坚定的态度就开始动摇。 

玄关处摆着的「欢迎回家」、扑鼻而来的柚香、桌上那束已经绽放的睡莲,这所有的一切都在撞击着他的防线。   

他知道,如果再不说,他就没有勇气了。 

于是,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

他将打火机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唐挽!」

我有一瞬间的怔忡,仓促抬起头,就好像上课走神时突然被老师点了名。 

看向江越。

他脸色深沉,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说:「唐挽,我们离婚吧!」

我很累。 

从昨天到今天,二十八个小时,我一直没有睡。 

一个小时前,江越回到家,说:「我们谈谈。」

三个小时前,他终于开机,给我发消息:【马上到家。】 

二十八个小时前,他说「我出去抽根烟」,就没再回来。   

他带走了车钥匙,把车开出了地库,关了机。 

我茫然又焦虑地等他到天黑。 

我开着车去他能去的所有地方找他。 

我给他所有亲近的朋友都打了电话。 

我不停地拨出那个已经关机的号码,一条又一条地发送:【我很担心你。】 

直到天微亮,我收到了苏蓓蓓的消息:【别找了,他在我这儿!】

那一刻我仿佛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恍惚地跌坐在沙发上。   

我呆呆地看着江越。

他躲开了我的目光。

「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有什么要求,你提,我都会满足!」 

其实我没太听清江越在说什么。

我有些耳鸣,连眼前的画面都有些失真。 

就仿佛过山车抵达了最顶峰,然后猛地冲下。   

我咬紧了牙关,心脏处抽抽地疼,疼得我差点呻吟出声。 

终于,我紧绷的身体松懈了下来。

沙哑着声音,我问江越:「原因呢?」 

江越将烟塞进了嘴里,停顿了两秒又拿出,烦躁地捏碎在掌心。 

「那个茶宠是三年前蓓蓓离开的时候送给我的。

「昨天,我去找她了。 

「唐挽,我放不下她!」   

苏蓓蓓,一个都快被我遗忘的名字。 

我从未想过她的再次出现会是因为一个茶宠。

一个摆在我们家茶室三年的茶宠。 

三年的时间,我们家的茶室,茶桌换了一次,茶盘换了两套,茶具更是看到中意的就会买。

只有那个茶宠,稳稳地放在那儿,从未变更。

江越对它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只偶尔拿着洗茶水浇一浇,这样的频率都不高。

我以为它的存在就和我们家的花瓶、摆件一样,没有什么大不了。   

直到它碎掉。 

那一刻江越失了神,他凝视地面,久久沉默。 

4

「唐挽……」

打断他说话的是他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 

江越眉头紧锁,但最后还是接了起来。 

「喂。   

「你再等我一会儿。」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江越沉默了,随即敲门声响。

江越猛地看向我。

一瞬间,我知道门外是谁了。

在江越消失的这二十八个小时里,在收到苏蓓蓓的消息后,我已经预设了所有的可能。 

可我还是没想到,江越会带着她一起出现。 

我向门口走去。   

江越拉住我。 

被我一把甩开。 

恶狠狠地说: 

「别碰我!」

【他在楼下等了我一夜,满身疲惫。】 

【他说茶宠碎了,但我知道他真正想说的是他想我了。】

【向来雷厉风行、沉稳果决的他在我面前委屈得像个孩子,叫我怎么放得下?】   

【三年了,他还是爱我。唐挽,你输了!】

现在,她就站在我家门ŧų₉口。 

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微笑,用最淡漠的语气对我说:「唐挽,好久不见!」 

「唐挽?百闻不如一见!

「你好,我是苏蓓蓓!」 

这是四年前我第一次见到苏蓓蓓时,她的开场白。   

那一天很冷,她踩着高跟鞋,穿着一身得体的职业装。

本来的御姐形象,因为身上披了男人的外套而显得有些娇软。 

那外套我熟悉,我和江越一起买的。 

她身旁的男人我更熟悉,正是江越。 

他们同撑着一把伞,旁若无人地说着什么,同我擦肩而过。 

「江越!」

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   

有些茫然,有些慌张,有些生气。 

可他们却无比淡定。 

江越向她介绍我。

她同我打招呼。 

我一声不吭。 

她无奈一笑,递还江越的外套后转身离开。

那件外套被我负气地扔进了垃圾桶。   

「江越说我胡闹,说我敏感,说我斤斤计较,说如果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直到我跟他分手,他都没有承认他喜欢苏蓓蓓。 

「可是现在,我们结婚三年了,他说他放不下。」 

我的声音很轻,尾音带着颤。

「为什么呢?

「我这三年又算什么呢?

「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梦,一场特别恶心的梦。」   

我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枕着胳膊无助地看向沈薇。 

苏蓓蓓的出现让我崩溃,我指着她和江越,声嘶力竭地让他们滚。

江越被我吓到了。

他抿着唇一声没吭,拉着想要纠缠的苏蓓蓓就走。

沈薇是他叫来的。

他说,他不放心我。 

他知道,如果我难过了,我会把自己藏起来。   

而能走近我的,除了他,就只有沈薇。 

从小我就是个书呆子,很容易被人欺负的那种书呆子。

是江越和沈薇一直保护我。 

江越说:「小傻子好好读书就行了。」

沈薇摸摸我的头:「我们才不傻呢,我们聪明着呢!」

后来我和江越在一起了,她就像岳母见了女婿。 

「我怎么越看他越讨厌。」   

苏蓓蓓出现的时候,所有都在劝我。 

「朋友而已,难道谈个恋爱连朋友都不让交了?」 

只有沈薇,她一棒球棍打断了江越的腿。

「就不让,怎么了?」 

今天,她原计划是要飞法国的。

可因为江越的一个电话,她直接改了行程。 

她心疼地看着我,摸摸我的头。   

「别怕,我在呢!」 

话音刚落,她绷着的情绪收不住了,眼泪掉了下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沈薇哭。

一时间让我乱了方寸。 

「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我给她擦拭着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完。

她嘴角委屈地往下瘪着,我突然明白,她在因为我的难过而难过。   

终于,我也哭出了声。 

这一夜,我们哭了笑,笑了哭。 

沈薇甚至带着我喝了酒。 

「一醉解千愁! 

「等到天亮了,又是新的一天。 

「每天都是新的一天,你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

「上错了车就下车,买错了票就重新买。   

「天又不会塌下来! 

「就算天塌下来又怎么样?我比你高,我还能给你顶着!」 

沈薇永远是这样,明媚又张扬。 

其实我想告诉她,我不怕的。

我只是有些难过。

那个人我真真切切地爱了这么多年,真真切切地想跟他一直走下去。 

我想我应该是可以难过的。   

就难过到天亮吧! 

江越凌晨给我发的消息,我是第二天早上看到的。

他问我:【你还好吗?】 

我面无表情地将消息清空。 

沈薇很忙,但还是坚持把我送到了学校。

我有些难受,身体上的。   

宿醉后头脑昏沉,声音也哑了。 

到了教室,一开口就有学生问我是不是生病了。 

「是啊,熬夜给你们出考题,愁都愁死了,就怕你们不及格!」 

教室里哀号遍野,都祈求着让我手下留情。

我敲了敲桌子,把话题带了过去。

结果下课的时候,班长递给了我一盒药。

「喉片?你身上还备这个?」   

他睁着一双干净的眼睛,认Ṭū́ₗ真地说:「刚才偷偷出去买的。」 

我愣了下。 

片刻后推了推眼镜,冷漠地说:「那我该算你旷课还是逃课?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走出教室,我头疼地叹了一口气。

「小屁孩儿!」 

下午的时候江越打来电话。

清了清嗓子,他说:「我们谈谈吧!」   

我看向窗外,银杏叶黄了,风一吹就往下落。 

「不谈了。 

「离婚协议书拟好后发我邮箱。

「这三天我不会回去,你把家里关于你的东西都清空了吧!」 

沈薇说,如果不想江越好过,就拖着他。

「离婚可以,什么时候离怎么离,我们定。想要得偿所愿?那把膝盖给我往下跪!」 

有那么一瞬间我是想要报复的。   

可是一摊烂泥中,他脏了,我又能干净到哪里去? 

江越的离婚协议书是第二天下午发来的。 

其中关于财产的分割很公平,公平到不像出自江越之手。

沈薇嘲讽:「看来他的小情人已经开始当家做主了。 

「千万别让我碰见他们,我真怕自己违法乱纪。」

可是啊,人总是经不起念叨。   

当晚我就偶遇了江越和苏蓓蓓。 

沈薇不放心我。 

除了接送我上下学,连晚上出去谈业务也要带着我。

她的合作伙伴好奇地问我是不是她新招的助理。 

「不是,家里的小孩儿。」

说完还给我叫了一块蛋糕、一杯热牛奶。 

就好像我真的是个需要被照顾的小朋友。   

自从十岁后我就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 

这让我十分新奇。 

江越和苏蓓蓓是在我透气的时候突然出现的。 

我在侧厅花园的石凳上坐着。

江越拉着苏蓓蓓脚步匆匆地往外走。 

身后一声厉喝:「站住!你再走一步试试!」 

我一愣。   

这声音太熟悉了,是江越的母亲。 

那个比沈薇还要雷厉风行的女人。 

只见她沉着脸,脚底生风,几步就走到了江越身前。 

江越把苏蓓蓓护在身后,跟他母亲对峙着。 

但明显能看出他身体僵硬。

「是我瞎了吗?江越,你在做什么?婚内出轨?」

「我已经在和唐挽商量离婚的事了。」   

「离了?」 

…… 

「那你就是婚内出轨!」

「我们不是,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苏蓓蓓双眼冒火,江越想拉都拉不住。 

但江越的母亲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江越,我们家连跟小三说话的ŧų₊家风都没有,你却敢找小三,是我对你的家教太松了吗?」   

「我不是小三!」 

苏蓓蓓已经冲到了江越母亲面前。 

「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如果不是你们阻拦,我们四年前就应该在一起!」 

江越的母亲顿了下,终于认出了苏蓓蓓。

她笑了,嘲讽地笑了。 

看向江越。

「我当初是把胎盘留下了吗?」   

「妈!」

江越放低了声音,带着祈求。 

「我是真的喜欢她。」 

「当初你也说你是真的喜欢挽挽。」 

这句话江越的母亲说得很轻,却把我的鼓膜敲击得发疼。

指尖深深地陷进掌心。

江越说过很多次他爱我。   

包括四年前我决绝地离开他的时候。 

他绝望地大吼:「可是我爱你啊,我只爱你,我只爱过你!」

就,挺可笑的。

我意兴阑珊地垂下眼眸,不愿意再旁听,可离开的路只有一条。

如果我不愿意往前走,就必须被当下裹挟。

所以,在我迟疑的这几秒,我听到了江越的大吼。 

「当初要不是为了完成外婆的遗愿,我不会选择她!」   

「啪!」

江越母亲的巴掌重重地落在了他脸上。 

「江越,当初我跟你爸离婚的时候,就不应该要你!你跟他真像啊!」 

8

江越母亲还没有现在成功的时候,他们家就住在我们家楼下。 

和我们家男主外女主内不同,江越的爸没有工作,家里全靠他母亲撑着。

一开始他爸爸很心疼他母亲,把家里料理得妥妥当当。   

可是没多久他就受不了了。 

他受不了江越的母亲不着家。

他受不了自己一个大男人却要洗衣做饭。 

他说他需要陪伴需要理解,需要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 

于是他出轨了。

他把一切都归罪在江越的母亲身上。 

那些颠倒黑白的指责,让江越的母亲沉沦了很长一段时间。   

大把大把地掉头发、失眠、酗酒。 

可我们都知道,当初提议回归家庭的就是江越的爸爸。

那时候江越天天在我们家吃饭,和我一起写作业。 

他总是默默地看着窗外出神,说将来肯定不会像他爸爸那样。

江越的厌恶深入骨髓。 

这么多年,他一直想要摆脱他爸爸带给他的阴影。 

他说他绝对不会出轨,绝对不会对不起我。   

因为他跟他爸爸不一样。 

过去的种种犹如一个个巴掌打在他脸上。

江越白了脸。 

9

母亲的失望让江越久久回不过神。

苏蓓蓓担心地扯着他的袖子。

我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江越下意识地上前,就像曾经无数次那样。 

当他难过了无助了,只要抱抱我,把头埋进我的脖子里,他就可以逃避一切。

可是现在不行了。 

苏蓓蓓会拉住他。

而我,会后退。

「你偷听?

「唐挽,你要不要脸?」   

苏蓓蓓面红耳赤,咬牙切齿。 

我没理她。

看着江越讽刺一笑。

原来人真的可以颠倒黑白、扭曲事实到这种程度? 

「是因为外婆才复合的吗? 

「我以为是因为你像狗一样跪在地上求我!」

   

10 

曾经有人问江越,最合拍的爱情是什么样的。 

江越说:「就是一个聪明人带着一个小傻子玩儿。」 

「那如果两个都是聪明人呢?」 

江越没回答,沉默地抽了一根烟。 

在他心里,苏蓓蓓就是个聪明人。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谈判桌上,苏蓓蓓明目张胆地给了江越便利。   

江越问,要怎么报答她。 

她说:「跟我处对象吧!」 

「我有女朋友!」

「啊,那真是太可惜了!」

原本有些唐突的行为,因为苏蓓蓓的落落大方,让江越觉得她很可爱。

后来随着工作上的接触越来越多,江越发现苏蓓蓓总是能和他同频共振。

「一个眼神她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你懂这种感觉吗?就好像她是另外一个我。」   

我懂! 

所以我接受不了。 

江越说:「我跟她的关系,问心无愧。」

朋友说:「要越界早越界了,他们有分寸。」

父母说:「以后让他多注意,也不是多大的事!」

我嘴笨,辩不过他们。 

可我就是接受不了。   

只有沈薇,站在我身前ẗů²,像一个辩论家。 

「接,受,不,了!就这四个字,你有哪个字不明白,我跟你解释!

「我不吃青椒,不是因为青椒做错了什么,是我单纯接受不了它的味道。

「小挽要分手,你可以说你问心无愧,可以说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但她接受不了,她不可以走吗?」

其实现在想想,当时的我并没有完全理解沈薇的话。 

不然我又怎么会回头?

江越真正承认他错了,是在我从他的世界彻底消失后。   

他疯了一般地挽回我。

断了和苏蓓蓓的所有联系。 

被沈薇打断腿都一声没吭,说是他该受的。 

他日复一日地守在我门外。 

生病,发烧,晕倒!

他拉着我的手一下一下地往他脸上打。 

他对着我落泪。   

「我很害怕,我感觉我要失去你了!」 

江越的幡然醒悟、痛改前非,并没有让我开心、畅快,我只感到难过。 

年少相伴的感情,一路走来的岁月,我承认,我心软了! 

直到外婆查出了胰腺癌。 

她躺在病床上,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拉着我们的手交握在一起,说唯独放不下的就是我们。 

那一刻,江越紧紧攥住了我,而我没有躲。

11   

「江越,承认自己就是个混蛋,有那么难吗?」

「啪!」 

苏蓓蓓突然上前,一巴掌打在了我脸上。 

「你干什么?」 

江越拉住她,脸色阴沉得厉害。 

苏蓓蓓双眼冒火,恨恨地瞪着我。

「你有什么资格说江越?   

「唐挽,你是觉得这世上就你清高吗? 

「你知道他一路走来有多难吗?你理解过他吗?」 

「行了!」江越深吸一口气上前。

「唐挽,我代蓓蓓向你道歉!」 

我看着江越,半边脸上的麻劲儿过去,隐隐刺痛。 

终于,我从自己被打了的事实里回过了神。 

后退一步,抬头,四下张望。   

「唐挽?你在找什么?」

我看到了不远处的摄像头。 

「不用道歉,我会报警!」 

12 

江越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唐挽,我们谈谈!」

苏蓓蓓被带走了。   

初听我要报警时,她不屑一顾。发现我真的报警了,也强装着镇定。 

直到警察出现,她彻底慌了,害怕又无助地抓着江越。

江越说:「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我尽量满足,没必要把事情闹得这么难堪! 

「唐挽,适可而止!」 

江越心疼了。

他看向苏蓓蓓的目光有多心疼,看向我的眼神就有多冷漠。

而我态度坚决。   

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该拘留拘留该罚款罚款,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私下调解。 

沈薇把外套披在ṭū₍我身上。

面对江越想要谈一谈的要求,她看了看我。

我摇摇头。

「没什么好谈的!」 

江越牙关紧咬。

「唐挽,你这是在迁怒。   

「离婚是我和你之间的事,和蓓蓓无关。」 

我长吁一口气,回头看他。

「江越,不是我迁怒,是你脑子不清楚。

「因为她打我一巴掌,所以我报警抓你。如果是你打我一巴掌,我同样会报警抓你。

「和我们是不是要离婚,没有任何关系!」

江越却握紧了拳头。

「你敢说不是因为我和她的关系,你才把事情做到这么极端的吗?」   

这样的江越真是太陌生了。 

陌生到让我失去了再跟他开口的欲望。

沈薇却已经忍不住了。 

「极端? 

「江越,你应该庆幸你踢到的是棉花。换作是我,我绝对让你们这对渣男贱女身败名裂,流落街头。 

「江越,你跟你那死鬼爸真像啊,连强词夺理的嘴脸都一模一样!」

沈薇永远知道怎么伤人最疼。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 

包括江越。

三年前他选择了我,任由苏蓓蓓拖着病体在大雨中淋了一夜。

三年后他选择了苏蓓蓓,即使我被苏蓓蓓打了,那也是我的错!

而他呢?

就好像只要说一句「真爱无罪」,所有的一切都理所应当了。

13   

苏蓓蓓被拘留了五天,罚款两百块。 

江越说:「我答应了蓓蓓,在她出来之前会处理好跟你离婚的事。

「唐挽,有什么要求你直接说,我都答应!」

「好,那你净身出户!」 

江越目光淡淡地看了我许久。 

沉默良久,他说:「好!」

新的离婚协议书是第二天一早送到我学校的。   

江越已经签了字。

当天下午我们去了民政局。 

没有了财产上的纠纷,也没有孩子,整个离婚过程很顺利。 

只一点。 

工作人员说三十天后才能领到离婚证。 

这句话让江越皱紧了眉头,压抑不住地烦躁。

从民政局出来,江越说了今天跟我的第一句话。   

「是我对不起你。 

「以后还是朋友。」 

我笑了。 

垂着眼眸低低地笑出声。

然后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江越,别说孩子话了!」 

和江越的婚房我没再住,找了家中介挂了出去。   

我请了三天假,收拾东西搬新家。

也没搬到其他地方去,就沈薇那儿。 

她说东边归我,西边归她。 

「再不答应,你以后也别跟我说话了!」 

东西整理好的那天,她说要叫上大伙儿过来暖居。

「算了吧,他们不一定会来。」 

「怎么说?」   

「今天苏蓓蓓出来。」 

江越在群里说他定了地方,晚上一起出去热闹一下。 

沈薇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我,轻飘飘地说:「你跟有病似的!」

嗯? 

我茫然地看着她。 

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江越?」   

她面无表情。 

「不,我说你!」 

我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又惹到了沈薇。

她甩给我一个白眼,也不多做解释。 

直到下午六点,门铃声响。 

沈薇扬了扬下巴。

「你去开。」

我疑惑地打开门。

朋友提着两大袋子:「沈薇说就差我的肉了。」

五分钟后。

「沈薇说就差我的酒了。」

然后……

「是不是就等我的菜了?」

「也许在等我的水果!」

「姓沈的,锅底呢?」

「在路上,1.2 公里!」

「所以你什么都没准备,全靠众筹?」

「胡说八道,我给你们的欢聚一堂提供了机会,不应该接受你们的膜拜吗?」

……

「真想揍她啊!」

「你不是一个人!」

「你怎么知道我怀孕了?」

「靠!谁的种?」

看着这一群围坐在沙发旁嬉笑打闹的熟悉面孔,我有些恍惚。

沈薇扬了扬下巴。

「她说你们不会参加她的乔迁之喜,而会去江越那边,跟他的小三欢聚一堂。你们说她是不是有病?」

「不是,你怎么想的?」

我瞪了沈薇一眼,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

「你们不是江越的朋友嘛!」

瞬间,大家都沉默了。

「可我们也是你的朋友啊!」

我怔住。

「其实我一直想问,为什么你和江越复合后跟我们越来越疏远了?」

我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沈薇懒洋洋地说:「还不是因为你们那时候帮着江越说话。

「唉!

「其实那时候就是觉得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可惜了。

「我们想要劝和,当着你的面只能说江越也没那么错。

「可是私底下,我们谁没骂过江越?」

这些我都不知道。

其实也不完全都是因为这些。

是我自己的原因。

我不擅长交朋友。

除了沈薇和江越,我一直觉得和我亲近、靠近我的朋友都是因为他们的关系。

我不是怪他们替江越说话。

我只是下意识把他们划归到了江越的阵营。

后来锅底来了。

我们涮着肉喝着酒,聊起了很多事,也聊起了江越。

「当初就不应该劝你们复合。」

「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他迟早还是要后悔的。」

我安静地坐着,更多时候是听着他们说。

嘴角一直上翘着,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感到开心。

沈薇轻轻地跟我碰了个杯。

「唐小挽同学,祝贺你摆脱渣男,重获新生!」

14

这一夜,我们都很开心。

除了江越。

听说他们等到了晚上十点,可一个人都没有去。

苏蓓蓓大闹了一场,砸了餐桌上所有的菜。

一开始江越还去拦她,后来就抽着烟在旁边看着。

「离开的时候,他把苏蓓蓓扔在了那里,一个人开着车扬长而去。

「唐小挽,你说他们来之不易的爱情能撑到你领离婚证吗?」

我叹了一口气,一边写教案一边说:「别咒我!」

沈薇烦躁地「啧」了声。

「可千万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了,烦人!」

我也是这样想的。

可苏蓓蓓却堵我堵到了学校。

和第一次见面的容光焕发不同,现在的苏蓓蓓憔悴得厉害。

「唐挽,你是不是很得意?

「你以为把江越所有的朋友笼络过去就可以让他回心转意吗?

「他爱的人是我!

「三年前他就不爱你了。

「他对你只有责任!

「唐挽,我希望你不要再做多余的事,不要再影响我们的感情!」

我听着苏蓓蓓把话说完,然后拿出了手机。

她的表情瞬间慌ŧũ³乱,抬手就要抢。

我冷冷地看着她。

「看守所还没待够吗?」

苏蓓蓓僵住。

我拿下手机,点了外放。

「小挽?」

是江越带着疑惑不太确定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给江越打电话?」

「蓓蓓?你又在干什么?你去找唐挽了?你能不能不闹了?苏蓓蓓,回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苏蓓蓓握紧了拳头,羞恼到颤抖。

「江越,是我在闹吗?你的母亲你的朋友,没有一个人接纳我,你敢说不是唐挽在捣鬼?你有替我说话有替我出头吗?

「江越,我等了你这么多年,我为了你拒绝了所有人,你没有良心!

「你是不是还喜欢她?你是不是还放不下她?那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苏蓓蓓崩溃地蹲下身,大哭了出来。

可怜兮兮的,却又并不值得可怜。

「江越,这是最后一次了,请你管好苏蓓蓓,不要再来打扰我。」

「小挽,我……」

没有听他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越过苏蓓蓓,我目不斜视地往外走。

身后,她带着哭腔大吼。

「我比你更爱他。

「我是真的喜欢他。

「我有什么错?」

15

离婚的事瞒不住任何人。

江越的母亲亲自上门致歉。

我的父母一直板着脸,但到最后也说不出什么过分的话。

只生硬地说:「就当他们没有这个缘分吧!」

我送许阿姨下的楼。

她摸摸我的头。

「当初总觉得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可惜了。

「不应该劝你们的。

「小挽,妈……阿姨跟你道歉!」

至于江越和苏蓓蓓。

「前两天他组了个饭局,让我和苏蓓蓓一起吃饭,我没去。

「昨天又带着苏蓓蓓去公司,被我拒之门外了。」

我有些疑惑,不明白许阿姨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她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接不接受,理应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

「如果江越能做到这一点,我还高看他所谓的真爱两分了。

「可是,他拼命想要让我,让他的朋友接受苏蓓蓓的存在。

「我还算了解自己的儿子。

「当他想要证明自己没错的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错了!」

我听得头皮一紧。

猛地想起沈薇的话。

可别出什么幺蛾子!

于是群策群力。

【最近如果江越约你们吃饭,不要拒绝,不要骂他,请祝他们百年好合!】

【不不不,我们不会背叛组织!】

【不不不,组织需要你们的背叛!】

我快速打字说明前因后果。

这一次没有人再劝合。

几天过去,他们似乎做得很好。

他们和江越、苏蓓蓓一起吃了饭,饭桌上一个劲儿地说他们般配,就是天生一对。

沈薇也去了。

她是为了看热闹。

回来时笑得花枝乱颤。

「你是不知道,明明都是好话,我却听着像骂人。

「江越明显也听出来了,全程沉默,闷头喝酒。

「只有那个苏蓓蓓,像只花蝴蝶似的满场跑,又是留联系方式又是约下次!

「江越不是说她是个长袖善舞的聪明人吗?

「我怎么没看出来?」

我想大概是当局者迷吧!

她迫切地想要得到外界的认可,却没有发现自己用力过度。

16

日子一天天过去,江越和苏蓓蓓都没有再出现在我面前。

领离婚证的这天如期而至。

我早早地就到了民政局。

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江越才来。

苏蓓蓓也来了,化了淡妆,盘了头发,穿着最简单的黑裤子白衬衫。

再看向江越的装束,我瞬间明白,他们打算在领完离婚证后直接领结婚证。

这样荒唐而又幼稚的行为让我觉得有些好笑,我也真的嗤笑出声。

江越避开了我的目光。

苏蓓蓓攥紧了他的衣袖。

「你笑什么?」

我没说话,转身抬脚走了进去。

三个人来领离婚证的场景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一开始只是打量,后来开始窃窃私语。

我目不斜视地等待着。

苏蓓蓓明显到了忍耐的极限。

就在她要腾地站起身的时候江越拉住了她。

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别闹了!」

苏蓓蓓怔住,眼中蓄满了泪水,但咬紧了嘴唇没让它落下,一副倔强到不行的样子。

江越叹了一口气。

「算我求你了!」

很快,叫号叫到了我们。

工作人员再一次询问我们是否确定了要离婚。

我点点头,给了明确答复。

江越却好像在走神。

苏蓓蓓推了他一下,他没反应。

这让她的脸色愈发难看。

于是她直接开口:「他确定!」

工作人员脸色怪异。

「请让本人自己回答!」

真的,就像一场闹剧。

「江越!」

他看向我。

「回答确定。」

他脸上的肌肉瞬间绷紧。

我定定地看着他,目光决绝。

终于,他泄了劲儿,哑着声音说:「我确定!」

终于,历时三十天,我们领到了离婚证。

拿着离婚证站起来,还没等我走,苏蓓蓓就迫不及待地开了口。

「我们结婚,帮我们办理结婚证。」

「什么?」

「我们要领结婚证!」

「抱歉!」工作人员说,「办理离婚证的当天不能领结婚证,你们明天再来吧!」

「我查了的,没有这样的规定。」

「是,没有这样的规定,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纠纷……」

工作人员看向了我。

我扯扯嘴角。

苏蓓蓓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江越绷着脸一声没吭,始终低垂着眼眸。

「没事,给他们办吧!」

17

沈薇说,苏蓓蓓太恶心人了。

「为了恶心你,甚至不惜把自己变成一坨屎,这是什么奇葩思维?」

她不明白,我也不明白。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坐在海边,我跟沈薇碰了碰杯。

「敬自由。」

「敬自由!」

「敬明天。」

「敬明天!」

彻底从这段失败的婚姻里走出来,我只感觉整个人都畅快了。

月底,我跟着院里的教授一起去外地开了场研讨会,历时五天。

回来又忙着赶报告,写论文。

等到这一波忙完,正好赶上了其中一个朋友的生日。

因为迟到,我自罚了三杯。

谈笑中总觉得有人在看我,一抬眼,对上了角落里江越的目光。

我顿了下。

既是因为江越在这儿,也是因为他变了好多。

朋友有些尴尬。

「真不是我叫他来的。

「他已经很久没参加我们的聚会了。

「今天不知道抽什么风,也没人告诉他地址,他就自己过来了。」

我摇摇头。

「没事!」

「对了,你知不知道他跟苏蓓蓓分手了?」

「不知道。他们不是结婚了吗?」

「哪里听来的假消息?反正闹得挺难看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同时沉默,相视无语,转移了话题。

我有些累了,前半场结束,我跟朋友说了一声,准备提前离开。

「你喝酒了,我找个人送你。」

「不用,我叫个代驾就行了。」

「不行,我必须找个可靠的。沈薇还在国外,说好了每次聚会一定要保证你安全到家。」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那也不行。」

朋友坚决的态度让我有些哭笑不得。

「我……」

「我送吧,我没喝酒。」

江越缓缓走了过来。

我没看他,也当没听见。

笑着推了推朋友。

「行了,去玩你的吧,生日快乐,我先走了!」

我出了包间, 出了酒店。

冷风袭来,我拢了拢领口。

「江越。

「别跟着我了!」

走到停车场, 我沉着脸解锁了车子。

在我甩上车门的瞬间,江越突然上前伸手去抓。

车门夹住了他的手, 他闷哼一声。

我冷ṭŭ̀₌冷地看着他。

几秒钟的对峙后他垂下眼眸后退一步。

「你别自己开车,你喝酒了, 代驾来了我就走!」

我重重地闭上眼睛。

「算我求你了,离我远点。

「江越,你的关心都让我觉得恶心!」

四周陷入了沉寂。

直到那个沉重的呼吸声消失,我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18

我和江越偶遇的次数越来越多。

我和朋友去看电影,他在附近办事。

我去餐厅吃个晚餐,他在那里等人。

我去看画展, 他也买了票。

就连我下楼扔个垃圾, 也能看到他的身影。

手指上的夹板还没取, 原本弓着背闷声抽烟的他, 因为我的出现而快速将烟熄灭。

「小挽!」

我面无表情扔掉垃圾,转身要走。

「小挽!

「我们谈谈。

「行吗?」

我没有回头。

「江越,是不是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没哭没闹, 你就觉得我没有受到伤害?

「如果我是你, 我会觉得就连出现在对方面前都是一种侮辱。

「江越, 别再打扰我了!」

这一晚,下了一场大雨。

江越一直站在雨中, 不肯离开。

我的手机断断续续地响着,是他发来的消息, 很凌乱。

他说他没有碰过苏蓓蓓。

他说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和苏蓓蓓在一起。

茶宠碎了,他怅然若失, 只是去看看她,当作最后的道别。

可是苏蓓蓓发现了他,冲下楼扑进他的怀里,说一直在等他。

他被裹挟着,不得不往前走。

他说我送他的打火机没了, 被苏蓓蓓从楼上扔了下去, 上面的八卦盘找不到了。

他在楼下找了一夜, 翻遍了草丛。

然后回去收拾好东西, 跟苏蓓蓓说:「我们分手吧!」

苏蓓蓓说:「多可笑啊。茶宠碎了他去找我, 打火机没了他又去找你。你说, 他到底爱谁?」

这是前两天苏蓓蓓喝醉了酒, 打电话跟我说的话。

她哭得țù⁴很难过。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等待了三年的感情,到最后是这个鬼样子。

那天离婚, 在我走后,苏蓓蓓还在跟工作人员纠缠, 江越却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苏蓓蓓质问他究竟想怎么样。

他说:「就这样吧!」

听到这里我就挂断了电话。

我不知道苏蓓蓓为什么要打给我。

就好像我应该共情她一样。

可是他们好像都忘了, 他们曾在我的婚内把我踩在脚下往死里碾。

江越最后昏了过去。

我拨打了 120, 通知了许阿姨,自始至终都没有下楼。

听说江越大病了一场,后来出了国。

他出国的那天我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

【对不起。】

我看了半晌, 默默删除,继续上课。

茶宠和打火机的故事在我这里早就结束了。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抱歉,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弥补。

我会自己往前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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