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糙汉爱上娇贵少爷

 

继兄引诱我,又草草抛弃我。   

我被下放到乡野庄子里。 

一身细白的皮,被地里刨食的糙汉捏出红印。 

久居京城的继兄阅尽风月,忽然懂了我的好。

他回心转意,寻到庄子中,捏着我的下巴,轻声问:「你学乖了吗?」

可我眼中的情意早就消失,嘲弄道:「继兄,要我说学乖了,你——」

在我身后,人高马大,肤色微深的佃户正恭谨跪下,携着茧的掌心忤逆又野蛮地一路探去......

我的声音骤然上扬,咬牙颤声道:「——你也绝无可能,滚滚滚,快滚!」   

被送往庄子后,我整整哭了三天。 

京城哪都好,绵绵细雨,馥郁香风。

庄子里,却全是泥巴地和鸡粪味。

我吃不惯,也睡不着,气得把能看见的摆设全砸了。

有人听见响动,叩门而入,我刚要骂「滚」,看见他的体格,却又吓得顿住。 

是个高大健壮的男人,论身量,甚至比我那位久居军营的继兄还要高一头。   

一身粗布短打挡不住结实肌肉,胸前鼓鼓囊囊的胸肌,脖颈上挂着黑绳串的一枚狼牙。 

他肤色微深,毛发黑硬,只用发带绑起。

骨相分明,双眼狭长,有点下三白,睇着人看时,宛若凶兽,似是从不会笑,嘴唇却丰满又柔软。

他不顾我的叫喊,像捏白斩鸡似的环住我的手腕,整个热乎乎的胸膛贴得极紧。

右手把住我的下巴,拇指一扣,撬开我的嘴巴。 

把那带着土腥味的热水不由分说地喂了进来。

我皱着眉,差点呕吐,双眼被逼得湿润又红肿。   

等他将那碗水强硬灌完,我才哆哆嗦嗦发出声音,「你......你什么东西,竟敢这么对待你主子!」

他似乎才明白过来我的身份,松开手,任由我光脚踢踹着他的腰。 

隔了一会终于明白我要干嘛,顺着我的力道,无声地跪在床边。 

声音生涩,低沉,像是土地般厚重有力。 

「奴才阿尘,见过小少爷。」

我用力挺直背,挽回被以下犯上的狼狈。 

可阿尘粗长的手指轻轻揉捏了我眼角的泪痕,他淡淡地说:「行了么?满意了就别哭了。」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下跪的姿势,神情却丝毫没有任何谦逊可言,甚至带着淡淡的嘲讽。 

「哭三天了,水都流干了,不逼你喝点水,日后怎么办?嗯?小少爷。ƭũ₇」 

「放肆!」我气到发抖,抬脚用力踢他。 

这一回,却被他捏着脚踝,慢悠悠提起来。 

我被迫顺着那力道,滑到床边。 

「松手!贱奴!我命令你松手!」我大吼。

心中却明白,不过是色厉内荏,如今天高皇帝远,没人能帮我。   

从京城押送我过来的管家,第一日就被我骂走了。庄子里的人,我都不认识。 

阿尘「啧」了一声,双眸忽然锐利,二指捏住我的软舌,抵近沉声道:「小少爷,你这舌头不吃不喝却爱骂人,不然干脆给你割掉好了?」

这话吓得我眼泪都憋了回去。

我张着嘴,傻眼地看着他,见他面色不改,终于瑟缩着身子,决定认怂。 

阿尘瞥了我一眼,松开手,将温在炉子上的一碗粥喂了过来。

我不敢骂他,也不敢打他,却实在吃不下,眼泪啪嗒啪嗒无声留下来,即便用力抿嘴,也憋不回去。 

大滴的泪珠滚落而下,掉到他扶碗的虎口。   

阿尘的动作顿住。 

我生怕他要把我眼珠子也挖掉,小心捂住眼睛,胡乱擦干,哽咽着说:「我吃不下......呜呜,我不想吃这个......」

一时间,委屈和害怕让我彻底崩溃,我身子一软,斜到被子里,发出震天哭嚎,「我要吃肉。」 

隔了会,我被人提了起来,那只宽大灼热的手掌贴着我的后脊梁,轻轻拍打几下,止住了我的哭嗝。 

阿尘无奈:「知道了。别嚎了。」

他叹气,声音更低,「城里来的小少爷......就是娇贵。」 

2   

次日,我顶着哭肿的双眼,起床。 

腿上全是被捏住的红色指印。

我心中恼恨,等京城的人来接我时,我一定要狠狠告阿尘一状。 

但很快,现实摆在眼前。

没了奴婢伺候,我不会生火,打水,甚至不会系外袍那些繁复的带子和玉挂件。

我低着头,呆呆坐在床边,只好灰心丧气,认怂地唤:「阿尘,阿尘。」

阿尘似乎早就醒了,他浑身带着露水的味道,依旧是那身青色短打。   

他抱臂站在门口,「难得啊,竟然不叫我贱奴了,小少爷。」 

我慢吞吞,又不好意思地冲他张开双臂。 

阿尘挑眉。

我脸红地说:「帮我穿衣,我不会......」

他这才慢悠悠走过来,手指灵活地打结,却就像是只给我看一眼似的,又匆匆解开。 

甚至干脆将我外袍连同里衣一并脱掉。 

我慌乱地护住我身上唯一一件亵裤,怯懦地抵抗,「你......你不要肖想小爷我,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发出一声轻笑。 

嘲讽的意味毫不掩饰地暴露无遗。

纵使在京城,我被家族辱骂为「恶心的兔儿爷」时,也没下人敢公然嘲笑我。

我不由委屈,眼泪又流了出来。

我气急败坏地努力往回憋。 

但,骄养惯的身体还是受不了气,眼眶子浅,泪水啪嗒啪嗒滴在了阿尘的手背。 

他往裤子上一抹,叹了口气:「好了,我的错,不该笑你。别哭了。」   

带着茧子的指头擦过我的脸。 

恍惚中,我想到了继兄,韦奕的手。 

他也曾哄着我擦眼泪,温声细语,眼底带笑,说:「小晨,你掉一颗小珍珠,为兄就心痛一次。为了让为兄别得心病,你千万替我忍住,好不好?」 

只不过,那情意绵绵的脸,在受到家族责难时,瞬间变成了不关己事的冷漠。

「我韦奕对天发誓,我从头到尾都只将韦安晨当做自己的亲弟弟来看。是他三番五次诱引我,我早就......不堪忍受。」 

如今想起来,我还是忍不住肩膀发抖。

忽然,滚烫的手掌从我的脸庞划到我的肩膀,「抬手。」   

我这才意识到,阿尘给我换了件棉布的青色短打。

「我不要穿这个,丑死了!」 

阿尘不管不顾,又用热毛巾擦干净我的脸,「怎么丑了?」 

「连个花纹都没有!」 

「啧,烦人。」

他替我穿上鞋,戴好护耳的帽子,示意我跟上他。 

我瞪着外面的泥巴地,又瞪着悠闲踱步路过的大公鸡,一步都不乐意动。   

阿尘只好抱起我,坐在他肩头。

「城里来的小少爷,毛病真多。」他又是这句话。 

但当晚。 

我却看见,外室点了一盏油灯。 

高大的男人伏在桌前,眉头微蹙地捏着手中的布料,一针又一针,仔仔细细地缝。 

在青衣上缝了一朵小花。

他,其实人还挺好的嘛。   

我心里有点怪怪的,像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似的,浑身不自在,瘫在床上翻来覆去。 

然后小声唤:「阿尘,你回去睡吧,我不会逃跑的。」 

「你是疯了吗?」我听到他悠闲的打趣声,「你连泥巴都不敢踩,还能逃跑?」

「小少爷,我只是怕你半夜把床榻哭湿了,这可是我的床。」 

我气得要死,第二天抱着臂,以撒气的姿势,坐到阿尘的肩膀上。

我要做个冷酷的主子,他不和我说话,我就不和他说话,直到他为昨天的话道歉。   

忽得,阿尘捏了一下我。 

我「吱」了一声,瞬间破功,无助地捂着屁股:「你干嘛!」 

阿尘眼角都弯,眉眼带着痞气,慢悠悠说:「Ṫùₛ拍虫子,拍错地方了。」 

我气得要跳下去。

他轻轻一用力,就将我的膝弯摁得死死的。

「又生气了,小少爷?」

他往我嘴巴里塞了颗麦芽糖,「来,嘴巴塞满就不生气了。」   

他似乎笑了? 

我呆愣地含住那颗糖,不留神舔到了他的手指。

他不动声色,瞳孔却缩小,深黑的眼珠,头一回有些慌乱地转开目光。

4

也许是因为我表现不错。

家中寄来了第一封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所有人都挂念我,希望我知错能改,我在庄子中顶多再待一年,就能回去。   

随信而来的,是我之前用惯了的小厮。 

他看到我后,支支吾吾,很久之后才艰难地说:「小少爷,我给你说件事,你千万别生气。」

「小少爷,您走后,奕少爷就私下里找了林家小公子,两人彻夜不归,宿在一处......」 

我听后,一言不发。

韦奕是养子,他不敢担责惹爹娘生气,也情有可原。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 

可是,如今,如今看来,他对我竟然一丝一毫的愧疚之心都没有,甚至没有一点爱。   

我心中冷静地想,似乎所有事全都在这一瞬间想通了。 

小厮本以为我会气到捏紧拳头,像头牛犊一样喘着粗气,或者哭得要死要活。 

但我只是定定站在那里。

「我明明和他讲过,不要他和林家的走那么近。」我轻声说,这是我唯一能憋出来的话。 

小厮点头,连忙安慰道:「小少爷,奕少爷之后就和林家小公子分道扬镳了,他和同军营的崔公子共卧一榻,也不过三五日,就又换了几个新人。您放心,早就没林家公子什么事了。」

我「哦」了一声,又想到什么似的叮嘱他,「以后不用再和我说关于他的事情了。」 

真奇怪。   

连我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我摸了摸自己的心,那跳动的频率还是一如既往的平稳。 

我本以为,我会仍然为韦奕的事而难过来着......可我竟然,甚至觉得有些无聊厌烦。 

我搞不清自己的心绪,只顾着思考,却闻到了熟悉的气息,脚比脑子还快,下意识就抬了起来。

下一瞬,果然阿尘就熟练地抱起我。 

单手给我揉太阳穴,一边淡淡地对小厮说:「我收拾出来一间房子,只是离小少爷有些远,到时候你去那里住吧。」 

小厮下意识要点头,又停住,迷茫又奇怪地看了阿尘一眼,连忙伸手,「你把他给我扶着吧,我家公子这些日子已经劳你操劳许久了。」

阿尘定定看着小厮。   

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嫌弃我嫌弃到没边的糙汉,竟没有立刻将我这块烫手山芋转手送人。 

而是抱得更紧。 

他低声说:「没事。我粗活干惯了,他轻得很,不碍事。」 

我得意洋洋地仰着头,「小爷根骨清隽,又不是那些泥胎蠢骨的臭男人,自然身轻如燕。」 

小厮目瞪口呆,看着阿尘面不改色地点头,应和我这狂妄又不着边的鬼话。 

他的眼神凝在阿尘那只一下下抚摸我后背的手掌上,顿了顿,难以言喻般开口:「小少爷,你们平日里也是这般吗?」

「是啊。有问题?」我理直气壮。   

小厮:「我只是觉得,老爷送您来庄子让您吃吃苦的想法,恐怕要以另一番形式达成了。」 

我没听懂,刚要问,阿尘就抱着我,转身走了。 

我要闹。 

他哄:「该睡觉了,睡不好,明天起来又要哭。」

我便不闹了。

他将我抱送到床上。 

他刚要走,我下意识扯住他的衣袖。   

阿尘神色平淡地回过身,无声望我。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莫名的行径。 

难道是这些日子真的亲近习惯了,以至于,胆子变大,想要做些更亲近的事?

我不会是......心悦他了吧?! 

我咽了口唾沫,拼命低头,藏住所有慌张的心事。 

「呃......我只是睡不着,你哄我睡。」

不能告诉他,不能主动!我得勾引他,让他主动!   

阿尘的手掌又大又有力,我怕让他知道我对他的恶劣心思,他会把我屁股打肿。 

但是,那轻拍我后背的手掌,忽然慢慢往下移动。 

移到了腰间。 

只不过,力气并不大,反而松松搭在那里。

手指张开,中指和拇指扣住那一截腰线。

我脸红了,「你你你干嘛?」

阿尘顿了顿,收回手,平静地说:「怎么还是这么瘦。」   

他成功引开我的注意力,我嘟哝:「我要吃肉。」 

但我说这话时,眼神不由自主的盯在阿尘身上。 

他的胸,真的好大。 

手臂是被阳光晒到均匀的小麦色。

韦奕只有手背被晒黑,铠甲一脱,身上黑一片白一片,很不好看。 

我偷偷深吸了一口气。

阿尘的味道,有种小麦和泥土的香味。   

沉沉的,很踏实。 

就好像,他这个人。 

阿尘的眼眸很缓慢地眨了眨,「这两天不是安排给你做肉了吗?」

我Ṭṻ⁾回过神,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我不爱吃猪肉。」 

「那你爱吃什么?」

我:「爱吃鸡ṭű̂⁺。」 

说完后,我脸红了。   

是不是有点大胆了。 

但他出身乡野,个子高,眉毛浓,头发也又硬又黑,看着是个很会的主。 

我紧张地低下头,随手玩着阿尘的衣角。 

连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方才还气得要命的心如今跳得更快,只不过这一次全然不是为了韦奕,而是阿尘。

一瞬的安静后。 

我听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又无奈又肃然地问:「你从第一天进门是不是就开始惦记院里那公鸡了?人家都干瘦成那样了,天天叫鸣都跟要命似的,你还要吃。你折腾我就算,你折腾鸡干嘛?」   

我愣住了,超大声地说:「谁折腾你了!」 

阿尘揉了下我的脑袋,「行了,明天带你去打只野鸡开开荤,可以吧。」 

等他哄着我脱掉外袍,擦净手脚,给我掖好被子,我躺在床上,快要闭眼时,又骤然睁开眼。

不对! 

我可是打算勾引他的啊。

他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呢! 

   

快到年关了。 

山野积雪不退。 

阿尘替我遮好耳朵,把我裹成毛茸茸的一颗球。

他倒只多穿了件外套,看着仍然很单薄。 

我问他冷不? 

他摇摇头,将他的手放到我的脸上。   

热乎乎的,像一颗太阳。 

我们圈了块空地,撒了点粟米做诱饵,藏在角落中,守株待兔。 

角落逼仄。 

阿尘背靠着石头,让我坐在他怀里,一手支着我,一手撑着我的脑袋。 

似乎,这几日的相处,让他已经对我产生了极其错误的印象,认为我娇贵到坐一会儿都嫌累,得让人时时刻刻扶着似的。

我偷偷盯他,他偷偷看鸡。

我抿着嘴,回想着话本子上看过的勾引招数,然后轻轻在他胸口用手指划了个圈。   

阿尘:「......又怎么了?」 

他将我的帽子整理了一下,又拍了拍我鞋上的草屑,「行了,干净的。」 

我:「......」

我软软撒娇:「好累啊,呀,我撑不住了。」 

说罢,就要往他身上倒。 

下一瞬,却直接被拎着后颈,提到重新坐直。

阿尘面无表情:「你嗓子被门夹了?好好说话。」   

我从小就没受过这种挫折。 

所以,我很轻而易举地就被挫折打败,垂头丧气地坐在他腿上。 

故意没好气的挑刺,「都让你别带那么多东西了,你还带!你裤袋放了啥,把我都硌疼了!」 

阿尘顿住,他面无表情地别开头,「知道了。」

「知道了还不拿开?」 

阿尘:「......」

他:「你能坐坐,不能坐就蹲那边守着去!」   

我立刻不说话了。

我才不想我的屁股坐在脏兮兮的泥土地上呢。 

我埋头,装作没听见,屁股坚定不移地坐在他腿上,一丝一毫都不带挪的。 

不过,幸好,隔了会,那硌人的东西就没了,也许是我坐习惯了,也许是阿尘趁我不注意,偷偷拿走了。 

我闭着眼,小声说:「我真累了。」

他便叹了口气,感叹道:「你真是我祖宗。」

他换了个姿势,让我躺在他怀里,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   

我被他身上的热气烘烤得迷迷糊糊。 

昏沉中,感觉有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我的嘴唇,力道很轻,又迅速ŧṻₜ离开。

我闭着眼,说梦话般提醒:「阿尘,有鸟在啄我。」

阿尘低声,「嗯,现在没了。」

语气带着点不经意间的旖旎,像个钩子似的,轻轻骚动我的心,心头微微的麻痒。

脑中升腾起欲望,想要听他用这种声音,说得更多,最好一遍遍地唤我。 

我忍不住,像任性的小猫似的,更加用力地将头埋进他的胸膛里。   

任由脑中的妄想变得越发肆意疯狂。

*** 

阿尘抓了两只野鸡,用草绳绑在鸡脚,拎在右手里。 

我觉得有点脏,便隔得远远的。

正下山时,忽然听见马蹄声。 

一抬头。

有人穿着月白锦袍,头戴玉冠,横马拦在路口。   

满脸都是悔不当初。 

是韦奕。

「小安,我来看你了。」他轻声说。 

韦奕跳下马,兴冲冲走来。

一边走,一边说:「小安,为兄知错了,你人好,体谅体谅我吧。我是养子,当时真的不好开口。但我如今知错了,我只想恳求你原谅......」 

他忽然停下。   

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阿尘身上。 

阿尘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韦奕的神色忽然有些僵硬,他的眼神越发锐利,目光开始从上往下,细细扫去。 

但无论怎么比较。

他那张在京城公子哥堆里还算拿得出手的白面书生样,对上阿尘微微粗野,骨相立体的脸,就变得相形见绌。 

像是锦绣失色,变成了灰败又脆弱的普通布料。 

韦奕抿了抿嘴,不动声色地离阿尘站远了些。   

我开口:「你不是早在京城赏尽风月了吗?怎么又想来找我了?」 

韦奕神色变了,戒备警惕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变成了一种矫揉造作的情意。

「小安,那小厮果然和你说了些胡话。」 

我不傻,我心中淡淡讽笑,难怪韦奕会来,原来是赶来怕我听到坏话。

只可惜紧赶慢赶,还是迟了。

该听到的话,我早就听过了。

甚至,若非是我们重逢,我压根都想不起他的这张脸。   

我:「胡话吗?我怎么听着那么真切呢?」 

韦奕皱眉,他思索了一瞬,认真说:「小安,我向你坦白,是,我是有接触过别人。因为自从你走后,我一直陷入莫大的愧疚和痛苦之中,所以情急之下,做了错事。但你放心,我只探风月,并未动心。」

韦奕深情款款,「寻遍京城,我才明白,你是最好的,我只喜欢你。小安,我没办法失去你,爱爱为兄吧,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深吸了一口气,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韦奕真当我傻。

无非是怕我听到他的传言,对他心生憎恨,等重新回府后,会和他作对罢了。

我:「韦奕,我们此后绝无机会再续前缘,你死心吧。」   

他很快速地皱眉,又立刻松开眉头。 

依旧是那副温和体贴的大哥样:「小安,你又说傻话。我们是兄弟,这辈子都分不开的。」

「是吗?韦奕,你要真这么笃定,你怎么会来?」我淡淡地说:「你不就是怕我在爹娘那里说些什么,让他们对你有意见吗?」

「韦奕,我其实知道,从小大家都觉得我什么都比不上你,我就是个花瓶,是个废物。只是仗着是韦家亲子,才受尽娇宠。」 

我:「可是,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嫉妒过你的才华,也没想过嘲笑你养子的身份。我仰慕你,崇拜你,视你为兄长。是你故意亲我,碰我,诱哄我越过兄弟的边界。可是,你却在东窗事发后,反咬我一口。」 

我神色冷冷:「你这种人,谈何兄弟。」

韦奕脸色发白,「小安,我知道你心中有气,我就是来赎罪的。」   

我:「我已将所有发生过的事情写成信,托小厮带回去了。韦奕,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回去和爹娘继续狡辩,看看他们能不能念着这些年的恩情,饶你一命。」 

他脸色瞬间一变,所有的愧疚和深情化作崩溃的疯狂。 

「韦晨安,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他怒气冲冲地伸手,却被阿尘死死握住。 

他护在我身前,双眼瞪着韦奕,一言不发,气势极冷。 

韦奕咬紧牙关,用力抽手,几番僵持,终究未果。

刚要死拽,阿尘忽得松手,他踉跄地往后倒去,倒在泥地中。   

所有光鲜亮丽的公子样荡然无存。 

宛如一条阴暗又虚弱的虫子。 

韦奕头也不回,急匆匆地跨上马,奔回京城。

但我们知道,爹娘当初一时气极,加上我心灰意冷并没有过多解释,才会酿成如今的后果。

如今,就算他再怎么舌灿莲花,他也再也不能在韦府呆下去了。

「没想到,你来庄子原来是为了一段风流韵事。」阿尘收回方才那狠戾的模样,神情又恢复往日的平淡,平淡地打趣。

「那你以为呢?」   

「凭你的脾气,我本以为你一气之下,揪了皇帝的胡子,或者踹了脚丞相什么的。」阿尘的手又轻轻地拢住我的肩头。 

「原来是为了男人啊。」他若有所思,不知为何,语气中带了点莫名的醋意和委屈。 

好像在吃什么过期的醋。

我咳嗽了一下,「你放心,我可不是那种色中饿鬼。」

但阿尘依旧若有所思,似乎在思索着自己的事情。

当晚。 

他哄我睡觉时,我迷迷糊糊觉得自己的手被搭在了一片软软的,热热的东西上。   

我睁开眼。

那张粗野又极其明艳的脸,就这样轻轻地挨了过来。

「小少爷,哥哥都可以,那我可以吗ẗũ̂⁸?」

我的呼吸止住了。 

我颤抖着,犹豫着要不要再矜持一下,推脱几句。

毕竟,谈情说爱,也要讲究个意趣。   

我犹犹豫豫地张开嘴,刚要说话——

我们的眼眸对着眼眸,所有情愫像爆发的火芯,一触即燃。 

阿尘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摁到我,右手勾住我的下巴,一个绵长到窒息的吻,不容拒绝地落下。 

我便再也想不到该说些什么推拉的话术了。 

缺氧的昏沉中,我迷迷糊糊将嘴巴张得更大。

他像海水般不留一丝缝隙的包裹住我。 

然后粗野地,温柔地将我拖拽到更深的海水中。   

漩涡疯狂地啃咬着我的浑身。 

我忍不住发出啜泣,「文雅点......」 

阿尘轻轻笑,像是野兽餍足时的轻吠。 

他吻住我的脖颈,含糊不清地说:「小少爷,你可得看清楚了,我不是公子,也不是书生。」 

我感觉心脏在剧烈跳动,就好像整个人腾飞起来,脚下,身下,所有地方都空落落的,唯一的支点就是阿尘。 

这种过于新鲜的感觉,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刺激。

我咬紧牙关,刺激到流泪。   

......

清晨时。 

我终于不得不承认。țŭ⁾ 

他说得是对的。 

有时候也不用过于文雅。 

7

我顶着红红的两只眼睛,坐在阿尘怀里,回了京城。   

年关了,京城更加热闹。 

在外面赶马车的小厮,叽叽喳喳地谈论京城发生的事。 

「咱家老爷夫人本来就是仁善的大好人,那时我将信递给他们后,他们可是生了好大一场气,韦奕刚赶回来,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逐出了韦府。啧啧啧,真是落魄。」

「更解气的是,他一旦不是韦家主子了,以往做的那些破事便都被人抖落出来。人人都知道他一个养子竟然敢污蔑谋害亲子,他走在街上狗都嫌。更别提以前挂账的那些花楼楚馆都争先恐后地和他要债,他如今就和一个乞丐无异了。」 

我静静听着。 

宛若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小厮又说:「不过这次,小少爷你绝对能放心。只不过是身边放了一个佃户罢了,老爷他们绝对不会往那方面想。」   

我摇头,「不。」

「什么?」 

我:「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他既然和我好,我们就要大大方方地好。这次我要主动和爹娘说。」 

我望了望给我剥橘子的阿尘,「不过,你确实不该来,别被我爹一气之下打死了。」 

阿尘平静地说:「不妨事。是我主动勾引的你,敢作敢当,死就死。」 

他犟得像是头牛。

我诡异地在他身上看到了我爹的影子。   

只好心中偷偷叹气:「好吧,幸好我爹娘老当益壮,给我生了几个弟弟妹妹,应该也不至于太生气......吧。」 

我撑着下巴,晃着脚和阿尘一同被马车载着驶入韦府。

我爹娘见到我很是高兴,我娘哭得哇哇,狂打我爹,「就你这个老不死的,听信外人的话, 我这么漂亮的宝贝被送到那鬼地方,你看都瘦——」 

她忽然捏到我的下巴肉,摸了摸,竟然比去之前还白嫩了几分。 

我:「阿尘天天给我抹油, 他说庄子太冷,怕我冬天起冻疮, 还用热毛巾给我热敷脸。」

我娘:「那也不成, 那地方什么玩的东西都没——」

她看到了我那身成色极好的貂皮大氅。   

我得意地转圈,「阿尘给我打猎做出来的。」 

我指着满满一箱子抬回来的小木偶, 石雕和小玩具,「都是阿尘做的。我说要个什么样, 他都能做出来!」

我娘终于收回手, 她瞪大眼睛,骤然醒悟。

那厢, 我爹早就眯着眼, 开始和阿尘大眼瞪小眼。

「我看你很不顺眼,你不会和我儿子有一腿吧。」 

我顿感不妙, 刚要阻止Ṭŭ̀², 阿尘就点头。

果然, 一巴掌拍在他脑门。   

「混账!」 

阿尘不躲不避, 他只是无声地盯着我爹。

二人的眼神似乎在交涉着什么。

「你是认真的?」我爹说。

阿尘:「边疆不稳, 过了年, 我就去参军, 立下军功, 就来找他。」

我:「啊?!」

我爹摁住急坏了的我,「好, 立不了军功, 没出人头地就不许你找他。」   

我哇哇大哭。 

但这招罕见没用。

他们三个人似乎都很同意。 

于是, 过了年,向来不关心国事,只在乎玩乐的我,罕见地开始挂念起边疆的战事。 

听得多了,也似乎有了一些自己的见解。甚至有了反正闲来无事,不如看看策论名传之类的想法。 

小厮说:「小少爷, 你好像变成熟了。」

我挠挠头。   

成熟不成熟不知道。 

我只知道, 我有点想念阿尘了。

想念到甚至开始觉得没有他的京城, 有些无聊。

8

开春又立夏。

部队凯旋。

京城百姓围街迎接这支勇猛的军队。   

阿尘斩获那支异族部落的首领, 一路猛升, 班师回朝,进京面圣。 

他骑着高头大马,穿着黑甲,整张脸越发坚毅,上过战场, 骨相暴露的野性沉淀成一种成熟。

我站在茶楼上,无声地望他。

感觉心脏咚咚乱跳。 

忽然,他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精准地仰头抬眼。 

阿尘轻轻笑了。

在人声鼎沸, 鲜花赞颂中,我们安静地对视。   

一眼,万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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