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出一对三
皇兄给我赐了两位驸马。
一位是户部尚书家的小儿子,我表妹的未婚夫,也是助他夺嫡的心腹。
一位是将军府的小公子,我同胞亲妹的心上人,也是他的从小的伴读。
「长公主,元大人和谢小将军可都是人中龙凤,还不快谢恩?」
1
周翡身边的大太监笑得双眼都眯起来了,好像是真心实意为我高兴。
我也跟着眉眼弯弯:「谢皇上圣恩。」
刘公公走了之后,我还没说什么,身边的照水却气得眼眶都红了。
「公主,他欺人太甚!」
照水从小跟着我,对我的称呼一直没变过。
我把圣旨往书桌旁的画缸一丢,提醒着她:「慎言,他的鹰眼无处不在,你不要命啦这么敢说。」
照水:「公主,先皇刚去没多久,他就敢如此对您!
说得好听是让您享齐人之福,说不好听的,说您,说您......」
圣旨虽然今日才来到长公主府,可消息前几日在京城早传遍了。
全京城都在说我一女侍二夫,不守妇道。
虽未出阁,但私底下说不准早就被人玩烂了。
大周朝男尊女卑刻在每一个人骨子里。
我的姑母,不过是与她的驸马情投意合一世一双人,也被钉在耻辱柱上辱骂善妒。
所有人都逼着她为驸马娶了两房小妾才肯罢休。
更何况我这种一下子尚了两位驸马的。
我的长公主府外全是臭鸡蛋烂菜叶,更有甚泼了那些污秽之物。
路过的狗都要吠两声。
周翡是赐婚了。
可他这旨意,要是换一个深受女德女训女戒毒害的,面子薄的,说不定宣旨的太监还没走,就已经触柱而亡以证清白了。
可惜我不是。
第二日,我亲自去京郊猎了两对大雁,并两份同等的聘礼让人一起送去了将军府和元府。
「我们长公主说了,皇上并未说哪位是正哪位是侧,所以,元大人和谢小将军的聘礼是一模一样的。」
传话的人回来报,元府和谢府的家主听了这句话,气得摔了两盏茶杯。
这就受不了了?
才到哪到哪啊。
我让人传出去,一会说驸马正侧由他们姓氏笔画多少决定。
一会又说大婚之日让他们洞房前打一架,谁赢了谁就做正。
那些抨击我的声音小了许多,转而开始讨论谢元两家谁能夺得正夫之位。
甚至还设了赌局。
谢元两府气得够呛。
却也并未将我送去的聘礼退回。
钦天监与礼部将婚期定到了三个月后。
我进宫谢恩,周翡一派和煦将我扶起。
「阿愿,自家兄妹无须多礼。」
他惯会装腔作势。
我顺着他的话Ṫű̂₂头恭维了他几句,周翡才说:「谢元二人都是朕的股肱之臣,阿愿可不能厚此薄彼。」
看来谢元两家已经找他闹过了。
也是。
谢元两人尚公主不过是逼死我的一个法子。
没想到我不仅不去死,还大张旗鼓下了聘。
正侧之分闹得沸沸扬扬,谢元两家哪受得了这屈辱。
但圣旨已下,周翡只能从中周旋。
「皇兄,亲生父母尚且不能一碗水端平,更何况是两个夫婿。」
我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又把问题抛回给他:「要不皇兄替臣妹做这个决定吧。」
2
微笑,信赖,仰慕种种神情汇聚在我眼中,好像周翡是我在这世上最亲最近之人一般。
周翡脸上虚假的笑一顿,紧接着握手成拳放在嘴边掩饰地咳了两声。
「阿愿,这个正侧由你自己决定,皇兄只是说你们成亲之后要相互尊重......」
想让我选一个然后再狠狠得罪另外一个,我不太一样。
我选:「皇兄,要不他俩都做侧,您再重新给臣妹赐一个正夫吧。」
两个是骂,三个也是骂。
为什么我不选三个呢?
「皇兄,太学的夫子说了,三个才具有稳定性!」
我越想越觉得这招可行:「我看太傅家的那位公子就很好。」
周翡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崔太傅三代单传,年近四十才得一子。
又有做太皇太后的姑母护着,可谓比皇子皇女还要来得尊贵。
且崔蕴才华横溢,处处出彩,去年中了探花。
现任翰林院编修,未来仕途无量。
怎么会尚公主,做悠闲度日的驸马?
还尚的是我这个「水性杨花」的长公主。
周翡脸色铁青,再也装不下去。
「阿愿,谢将军和元公子已经是人中龙凤,你也不怕噎着?!」
我十分谦虚:「皇兄不必怜惜,臣妹吃得下。」
说完我觉得这句话怪怪的,又改口:「呃,臣妹是说臣妹天赋异禀,喉咙比较大,不会噎着......
也不是,臣妹是说臣妹可以容纳......」
周翡说话像是从齿缝里扯出来的:「朕乏了,跪安吧。」
「不要啊皇兄,您不答应我把崔蕴指给我,我就不走了!」
「皇兄别走啊!皇兄!」
「皇兄,您要不问问崔蕴,说不定他早就对我情根深种非我不可呢?」
周翡让人把我拉出去。
大太监吴公公劝道:「长公主您别喊了,再喊说不定是非死不可了。」
我摸着自己下巴,回想起崔蕴俊朗如月的模样。
一脸荡漾道:「若能美人在怀一亲芳泽,本宫就是作鬼也ŧů₅风流。」
这句话理所当然被传了出去。
有人说崔家家风清正,崔蕴更如那天上谪仙。
就是一头撞死,也绝不会被我玷污半分。
但更多的人是说,崔蕴比谢简和元澜相貌更盛,又有长公主偏爱。
正夫之位,非他莫属。
崔家对满城风雨岿然不动,置若罔闻。
反倒是有人坐不住了。
我在护国寺上香时,遭人暗杀。
刺客一招一式全是奔着夺我的性命而去。
为首之人穿着黑衣蒙着脸,本是多情潋滟的桃花眼又冷又煞。
我佯装受惊一动不动。
待他擒住我时,我反手紧紧拽住他。
然后用唇扯下他的面巾,来人正是户部尚书的儿子,元澜。
3
我冲他笑了笑,元澜一愣。
紧接着,我吹出一口迷雾。
元澜的怔愣变成了不可思议:「你......」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倒下。
照水提着带血的刀从窗口跳进来:「公主,外面那些人我都解决了。」
我笑嘻嘻地抱住她的肩:「照水你好棒哦,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呀!」
照水扬起小脸十分得意。
她看着倒在地上的元澜,嫌弃地用脚拨了拨:「公主,那他怎么处理?杀了还是毒了?」
「他还有用,先绑起来。」
照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用红色绑了个匪夷所思的样式。
我:......
元澜醒过来后,我先声夺人:「聘者为妻,奔者为妾。
元大人,本宫还是头一回看见有人上赶着要给我做妾的。」
元澜看清自己的处境,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眼角微微上翘。
若含春水,勾人心魄。
「长公主如天上明月皎皎,只要能常伴长公主身侧,不论是什么身份,臣都是愿意。」
官场上的人就是不一样。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但面上说的那是一个情真意切。
我看上去十分感动:「咱们迟早是一家人,那元大人是不是应该对本宫坦诚一些?」
元澜声音似乎也藏着钩子,他说:「长公主不给臣解开绳子,臣如何宽衣解带对长公主坦诚相见?」
好家伙,玩得比本宫还花。
我眯起眼:「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的东西一看便知。
但不知元大人是真心要进本宫的长公主府还是另有目的。」
元澜委屈道:「当然是真心。」
「真心这种东西,随便说说就能作数么?」
「那长公主如何才能相信?」
我用尖尖的手指戳了戳他的心房,问:「不如元大人告诉本宫,本宫的好皇兄到底养了多少死士?
或者,告诉本宫,他在本宫身边安插了多少探子。」
元澜一直绷着的肩膀微不可察卸了力。
他说:「皇上和长公主兄妹情深,皇上怎么会在安插探子在长公主府?」
无论我如何威逼利诱,他仍是半点不松口。
我的手抚着长鞭,语气越发轻柔。
「也罢,元大人的真心果真是说说而已。
妾通买卖,方才元大人刺杀本宫。
本宫虽无恙,但也受了惊吓,元大人风姿绰约,买卖就算了,但罚还是得罚一下的。」
元澜看见旁边琳琅满目的刑具,还能笑着说:「悉听尊便。」
很好,很嚣张。
我甩出长鞭,浸过盐水的鞭子打在元澜身上,只一下便见了血。
随着鞭子一次次落下,元澜衣衫破碎。
原先的气定神闲变成了苍白虚弱。
只有唇瓣,被他咬出血来。
衬得他更加肤白如雪。
有种雪中娇花的娇弱之感。
不过骨头仍旧硬得很。
甚至问我:「长公主还未用膳吗?」
行,很行!
我举起鞭子,正想继续。
元澜却不知道牵扯到哪里,闷哼了一声。
痛苦之中,似乎夹杂着......欢愉?
嗯??
我视线下移,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我这是……在奖励他?!
一时之间,我内心五味杂陈。
4
元澜被我扣下。
元家见不到他没有归府,假装四处找了几日,便直接上门找我要人。
我压着不放:「护国寺上下上百僧侣和香客都看见了元大人刺杀本宫,就这么算了?
本宫竟然不知这京城已经姓元不姓周了。」
元家的人忙说不敢,后又说即使要杀要剐,也应该由皇上做主。
我点头赞同:「也是,哎,毕竟是皇兄赐婚。
元大人不满意这门亲事,也应该禀告皇兄,怎么就青天白日前来刺杀本宫呢?
罢了罢了,本宫这就带他进宫,让皇兄取消这赐婚的旨意吧。」
元家的人又不Ṫů⁰敢去了。
元澜刺杀我是事实,周翡若是保他,那就说明对他一个外人胜过对自己的亲妹。
那平日里的兄妹情深都是假的。
也会让其他的皇族众人寒心。
但若是不保元澜,元家又会寒心。
元家为他做了那么多不干不净的事情,难保不会反水。
更何况,周翡真不知道元澜来刺杀我?
不知道元澜被我扣留在长公主府?
肯定知道。
知道,却一声不吭,不就是想要元家和我私么?
若是闹到他面前,他就再也不能装聋作哑。
元家的人也是想到了这些。
最后不得不咬牙应下我要的巨额赎金,以及......
元澜做侧驸马的要求。
唉,本宫是真的很感动。
天下这般又送钱又让地位的好人真的不多了。
「照水,把上好的舒痕胶送去元府,务必让侧驸马大婚前把伤养好。」
我想起元澜那张漂亮的脸,又嘱咐道:「下次提醒一下本宫,打人不要打脸嘛。」
「好的公主。」
「再选个懂事的嬷嬷一并送去元府,元侧驸性子太烈,一定要再好好调教调教,不然那可当不了我长公主府的男人。」
照水领命而去。
我躺在摇摇椅上,舒服喟叹了一声。
这大女人还得是我才当得明白。
5
我似乎对元澜上了心。
隔三岔五便差人送些精致的小玩意到元府给他。
坊间传闻,元澜对那些小玩意喜欢得要紧。
从不在人前显露,只关起门来仔细把玩。
元澜刺杀我和做侧驸马的事情被元家和周翡压下。
不知情的人纷纷下注,赌元澜是最终为正那位。
我靠在京城最大的酒楼窗边,听楼下说书人编我和元澜的爱情故事。
那叫一个绘声绘色,引人入胜,身临其境。
「宸阳长公主与元大人花前月下,早就心意相通,可怜那谢小将军,还未入府,就已失宠......」
「噗嗤——」
照水笑得前俯后仰,一点仪态也无。
临走时,特地打赏了一锭沉沉的银子。
下楼后正要上马车,突然有人纵马从街尾而来。
转眼便到了我跟前。
那马跑得又快又急,直冲着我来。
照水惊呼:「公主小心!」
我将照水护至身后,眼看就要惨遭马蹄践踏,御马之人才紧紧勒紧绳子。
马带起的风将我原本卷起的幕帷吹落。
但那一瞬,我已看清了马上之人。
是谢小将军,谢简。
谢简看到我开口第一句话就是:「皇命难违,但我绝不为侧!」
我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我还没找谢简,结果他自己就送上门了。
人如其名。
古人云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我轻声问他:「谢小将军,你有何缘由让本宫选你为正呢?」
「那是你的事,我只是来告知你。」
谢简坐在马上,穿着黑色骑装。
窄袖劲腰,身高腿长。
少年将军,眉宇飞扬,皆是傲气。
我仰着头看他很不习惯,便伸手抓住他的衣角。
道:「谢小将军,你能不能下马,你太高了,我脖子好累。」
谢简:「我言尽于此,告辞。」
我却没放手,反而撩起了幕帷。
一双眼像是小兔子般。
又红又无辜。
我可怜巴巴道:「谢小将军,我被你的马吓得腿软,你能不能扶我上马车再走?」
谢简看了一眼好像柔弱无骨的照水,又看了一眼我身后的马夫。
没一个能用的。
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翻身下马。
行至马车上,我假装无力,非要他一起上去。
等他想退出来,我却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倚在他身上。
谢简被我压住了双手,没有办法推开。
照水十分懂事退出去,然后吩咐车夫启程。
谢简似乎没和女子接触过,整个人都僵硬了。
面上是个酷哥,私下里原来这么纯情。
谢简眼含薄怒:「你方才是骗我的?!」
我在他怀中仰起头,脸上四分难过三分受辱。
两分委屈,还有一分怒意道:「小将军,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声音带着哭腔。
可怜见的,我要是第三个人,都要指责他不动怜香惜玉了。
6
「我这就起来。」
我吸了吸鼻子,双手撑着他鼓鼓的胸肌要起来。
马车刚好这时突然停了。
因为没有坐稳,我又一次摔进他的怀中。
唇瓣轻轻地擦过他的喉结。
谢简耳尖通红,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彻底说不上话来了。
我发誓这次我真不是故意的!
怕把人吓跑了。
后半程我坐得规规矩矩的,比大家闺秀还要大家闺秀。
谢简精神有些恍惚。
一直到长公主府,他才想起来他其实可以下车骑马的。
趁他下马车时,我偷偷把自己的手帕塞进他衣襟之中。
那方帕子带着我常用的雪中香。
气味清冷,经久不散。
夜深人静,总能睹物思人吧。
有了帕子,下次才能有借口再见不是?
嘻嘻。
7
过了两日,皇后办了个赏花宴。
我到的时候,我的表妹。
也就是元澜曾经的未婚妻俞雪,正带头说着我的坏话。
说我看上去仙姿玉质,出尘脱俗的。
实则水性杨花,好夺人夫,寡廉鲜耻。
「可不是!元大人和谢小将军单挑一个都是超群绝伦,她居然一个占了俩!」
「自己的同胞亲妹和亲表妹的夫婿也要抢,当真是不知羞耻!」
「要我是她,早就一条白绫死了干净!」
有人见到我,掩着手轻轻咳了一声。
场上安静下来了。
众人回头看我,有些面露不忍。
有些心虚地闪躲不敢和我对视。
更有些眼含讥讽与不屑。
落座后,我上首是皇后,下首是另外一位长公主。
席间相互敬酒,好不热闹。
就我案席前,冷冷清清。
别人敬完皇后,直接无视我去敬另外那位长公主。
目不斜视,好似我不存在般。
我倒了一杯烈酒,仰头喝下后便起身离席。
假山处的亭子偏僻荒凉,没什么人来。
我站了许久,正要转身回去,却撞上了另一个人的胸膛。
谢简下意识扶住我的肩膀,察觉不对,又马上松开。
我的眼泪说来就来。
「你也嫌弃我是吗?你也觉得我水性杨花,不知廉耻?」
那些泪珠在我眼底凝聚。
然后,像是拆了线的珍珠般,一大颗一大颗往下掉。
我的睫毛,沾上了几颗。
湿润又乌黑,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谢简有些手足无措,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照水早就不知躲哪去了。
亭子周围只有我和他。
「你别哭......」
谢简抬起手想帮我擦眼泪。
我却把头扭到另一边,不让他看见我眼底的脆弱。
谢简收回手,又递上那一方帕子:「我方才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哭了,先擦擦眼泪吧......」
我吸了吸鼻子,哑着声道:「小将军不必管我,近段时日,京城中关于我的风言风语我又不是没听过。
只是,只是我以前和俞雪的关系最是要好,今日听到她那般说我,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罢了。」
我和俞雪年龄相仿,又一同长大。
几乎无话不谈。
小时候经常躲在被子里一起说悄悄话。
「若我们是一男一女,说不准小孩都生了一箩筐了。」
「可父皇母后都已不在,皇兄对我多有猜忌,特地给我指了两位身份那样特殊的驸马。
她现今恨我入骨,再也不复当初。
可是小将军,我又有什么办法,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我知道你和元大人也不想的,若你有法子,自可去皇兄面前退亲。」
8
帕子我没拿回,谢简也没有去周翡面前要退婚。
只是,这之后,我们经常「偶遇」。
首饰铺子里,被尚书家的小姐指桑骂槐,说不守妇道的人进不了她家的门。
谢简转过转角,看到我笑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宁郡王生辰,被宁郡王郡主故意倒了一身的烈酒。
去换衣服,谢简不知有人,刚好开门进来。
最好的酒楼,国公府家的小姐与照水发生争执。
我上前劝阻,却不小心被推下楼梯。
谢简将我接住,眉宇间皆是怒意。
「你好歹是长公主,就这么任人欺凌?」
我凄惨笑笑:「小将军,你也知道我是长公主,可若没有那位的授意,你觉得他们会敢这般行事么?」
自这日后,谢简便主动护在我的身边。
那些讥讽和伤害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眼前。
照水队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教她:「这男女相处嘛,他软你就硬。
他硬,你就软嘛,这有何难?」
谢简久在军中,没怎么接触过外面的女子。
遇到我这样弱小无助可怜的,更能激发他身为军人的保护欲。
我给了照水一个「学着点」的眼神,然后双手捧着脸,眼作星星状看着谢简。
从谢简的角度看,我双眼又大又明亮,娇憨又可爱。
语气软软糯糯地夸他:「小将军,你好厉害哦!
京中男子大多是读书人,孱弱无力。
我还从未见过像小将军这般丰神俊朗,英武不凡的。」
谢简在为我削梨。
听到我这话,顶了顶腮。
却又冷着声问我:「是么?那前些时日长公主送了那么多稀奇的玩意到元府,那又算什么?」
我眼珠一转,说:「算我钱多。」
谢简冷哼了一声,不接我的话。
我讨好地笑了笑,伸手抱住他的胳膊。
左摇右晃:「谢简,你可是吃醋了?」
「没有。」
「你就是!」
我越发地挨近他:「我那是做给皇兄看的,上次元澜还刺杀我,我才不喜欢他呢。」
谢简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又装作不在意让我坐好。
我撒娇道:「你不喜欢我这般么?」
谢简言简意赅:「不喜欢。」
如果他没有耳尖红红的话,说不定我就信了。
呵,这人还真是好哄。
9
佳人在侧,时间总是要过得快一些。
大婚的婚服宫里的绣娘已经赶制出来。
我恰好在太皇太后宫中,礼部便让人送来。
试穿耽误了一会儿,出宫时,竟然遇上了元澜。
他上次被我打了个半死。
现在虽然能下床行走了,但那脸色还很苍白。
「长公主安。」
他朝我行了个礼。
我坐在轿舆上,垂下眼调笑道:「元大人伤痛初愈,怎么不在床上多躺会儿?
刚好些,就急不可待进宫要为皇兄分忧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皇室苛责元大人呢?」
元澜那双桃花眼灼灼地盯着我,旖旎道:「臣在府中许久未见长公主,日思夜想,怎么也好不了。
唯有此刻听到长公主的声音,见到长公主容颜,心中郁气方能消散一二。
自然,才一好便来见长公主了。」
听听,明明是偶遇,人家却说得这般动听。
我心中喟叹,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是么?那本宫给元大人送了那么多玩意,元大人怎么也不回个礼?
是不喜欢么?
是不喜欢那些玩意,还是不喜欢本宫?」
元澜眼眸一弯,唇角微微漾起一丝笑意:「臣都十分喜欢,恨不得日日夜夜握在手中把玩。
长公主无需着急,臣已备下大礼,过几日便献与长公主。」
从宫中回来,我忽然有些心神不宁。
元澜方才看似谦卑,但我总觉得不对劲。
他这种面热心冷之人,语气越温柔,心中想得越狠。
我吩咐下去,让人探听今日他拖着伤体入宫到底所为何事。
「长公主,皇上与元大人在宣政殿密探了两个时辰,连皇上身边的刘公公都未能在场。」
「再探,看看元澜回去之后,元府有什么动静。」
探子还没探到消息,我却知道了他们到底在密谋何事。
辽国突破边防,将西北三城尽数收入囊中。
大周刚刚与南疆结束战争,兵力、粮草、武器都还未充足。
此时若再起战争,大周预计输多胜少。
只能求和。
辽国倒也没有提多过分的要求。
除了西北三城,还要大周的嫡公主和亲。
周翡嫡出的女儿才六岁。
这和亲人选,不用想,十成十是我。
周翡真是一招比一招狠毒阴险!
10
「怎么会?!」
谢简不敢置信:「西北军防是我谢家一手建立,绝不可能一夕之间全部沦陷!」
我嘲讽道:「怎么不会?和皇位相比,区区三座城算什么?」
谢简不是不懂,只是不愿意相信。
自己拼尽全力保家卫国,寸土必争。
却被掌权者当作消除异己的工具。
甚至拱手送与敌国。
谢简似是信仰崩塌:「我不明白。」
「有何不明白的?鸟尽弓藏。」
周翡惯会伪装。
我和母后都被他骗过去了。
我眼中也是悲凉:「从前他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为了权势地位,在我和母后面前伏小做低。
一朝登顶,第一个便要置我们于死地。」
我的母后,一直身体不错。
却被他一点一点下毒毒死。
那些毒被他放在随身携带的香囊之中,平常时只是普通香料。
但与母后宫中常点的瑞麟香相冲。
我的外祖家原本也是门第显赫。
在母后仙去后,又被他打压排挤,最后举家搬出京城才作罢。
现在又轮到我。
恩将仇报不过如此。
「谢简,你不也一样吗?」
我抬眸看他英俊硬朗的侧脸:「你与元澜被赐婚于我,本身不也是对你,对谢家的羞辱么?
元澜是他的心腹,为他做了那么多阴私的事情,再多一件也不算什么。
可你光明磊落,一腔赤诚。
你谢家又满门忠烈,为了大周为了他,鞠躬尽瘁,呕心沥血。
谢家祠堂上那些牌位堆砌成他身下的皇位。
可他现今又如何待你,待谢家?」
周翡刚被立为太子之时,根基未稳。
是谢家坚定站在他身后,用军功铺平他夺嫡之路。
西北战乱刚平,谢家便被收了兵权。
军功全落到周翡要扶持的人身上。
但谢家在西北军军中威望仍是极盛。
周翡不会任由这种情形继续下去。
解决完我,说不准下一个便是谢家。
我上前一步握住谢简的手:「谢简,你可愿意帮我?
九五之尊,既然周翡可以,为何我不行?」
论出身,我乃中宫嫡出。
论才识,周翡不过是我手下败将。
论心智,我轻轻笑了笑。
若没有元澜,玩周翡跟玩狗一样简单。
11
谢简骇然于我的野心。
也震惊于我的坦白。
但他不是孤身一人。
他身后还有谢家上下几百口人。
谢简沉思了许久,哑着声问我:「长公主不怕我去皇上面前揭发么?」
「我确实在赌,赌你不会,赌你会心疼我,也赌......君心似我心。
谢简,我不愿一女侍二夫,我,我只钟情于你。」
我仰起头,唇瓣与谢简挨得极近。
满目依恋:「谢简,我只有你了。」
谢简揽我入怀:「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去和亲!」
嗯?
就这?
果然,成年人的世界,果然只有感情不太够。
我挑了挑眉,从谢简怀中挣脱。
「其实,我曾向父皇争取过要当皇太女,父皇觉得这条路辛苦,没同意,但又给了我圣旨。」
圣旨上写到,若周翡不孝不悌,不仁不义,秽德彰闻,神人共愤,我便可另择皇子,奏明太皇太后,或取而代之。
「他弑杀嫡母,不孝不悌,对兄弟姐妹赶尽杀绝,不仁不义,为一己之私,出卖国家,秽德彰闻,神人共愤。
另择皇子?
我可不敢赌下一个会不会和周翡一般狼心狗肺。」
我取出那张圣旨递给他。
「我年幼时顽劣,曾跟随外祖父到西北行军打仗,深知军中不易。
回来后,我奏请父皇,请他允诺让我行商,并拿到了兵器铸造的权利。
兵力、粮草、武器我都可以给你。
不管我最后想做的事情能不能成,本宫唯愿谢将军此次能护西北领土,保国之安康。
谢简,你能否答应本宫?」
我不断加码,逼迫谢简一定要做出选择。
他不答应也没关系。
既然已经入局,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照水的剑一样快。
周翡忘恩负义,卸磨杀驴。
连抚养长大,视若亲子。的嫡母都能下得去手。
更何况别人?
而我,一心为国为民,深明大义,又有圣旨在手。
谢简最终单膝跪了下来。
「臣遵旨。」
12
谢简回去之后便「旧伤复发」,闭门谢客。
实则带着我给的人奔赴西北前线。
周翡宣我进宫,假模假意演了一出他逼不得已的戏码后。
又以备嫁为由,把我留在宫中。
安排了二三十个宫女时刻监视着我。
又在我的长乐宫宫外围了两圈侍卫,生怕我长了翅膀飞出去般。
照水摇着扇子给我扇风,一边扇一边唉声叹气。
我坐在摇摇椅上说她:「一大清早的,别唉声叹气的,把福气都叹没了。」
照水:「公主,听说和亲使团再有三日便抵达京城,都快火烧眉毛了,您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这不是还有三天吗?」
「公主!」
照水耷拉着脸:「听说那辽国的男子粗壮鲁莽,我可以不陪嫁吗?」
「嘿,原来你是忧心你自己?」
「公主,求求您了,ţù₄我舍不得我们大周的美男子。」
我指着正进门的元澜对她说:「你夫婿。」
照水一脸嫌弃:「你夫婿。」
「是你的Ťũ₁。」
「我不听我不听。」
元澜温和的声音插进来:「长公主好雅兴,整座皇宫,也就长公主这最是清闲。」
我毫不客气回敬他:「元大人也很闲,不在家里待赘学规矩,整日抛头露面。
啧,被退过两次亲的男子还往女人身边凑,以后可不好说亲啊。」
元澜:「这么说来,还是长公主有福气。
臣听闻辽国风气开明,可以子继父妻,弟继兄妻,长公主倒是不会有这个忧虑了。」
我深以为然点了点头:「确实,辽国人身强体壮,绝不会像我们元大人......
才几鞭子,就受不住了。」
视线下移。
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元大人,本宫给你介绍个神医如何?包持久的。」
元澜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住破防了。
看着他铁青的脸,我和照水一个赛一个笑得嚣张。
天知道在谢简面前装小白兔装得我都快抑郁了。
还是这种恶女当得舒服。
「长公主还是少操些别人的心吧。」
元澜从袖口中抽出一封信放到我面前:「和亲使团不日将抵达京城,长公主受天下供养,还是收心不要再与外男私相授受。」
那封信是我写给谢简的。
也没什么,大约是述说「相思之情」。
元澜看着我一下苍白的脸,眼神却阴沉下来。
「长公主对谢小将军还真是情根深种!」
我假装愤怒:「滚!」
元澜没走,反而上前一步,捏住我的下巴。
「长公主前些日子还让人编撰与臣的故事,请了说书先生四处宣扬。
怎么?臣才养了一个月的伤,长公主便移情别恋了?」
13
嗯?
他这是什么意思?
元澜,该不会真的有那些癖好吧。
打他一次,还上瘾了?
我可惜地叹了一口气:「移情不移情的又有什么重要呢?本宫马上ṱû⁹就要和亲辽国了,给谢小将军写信也不过是过过嘴瘾罢了。
元大人这种怎么打都打不死的,才是本宫挚爱。
真是可惜了,本宫给元大人送了不下上百种物件,再也没有机会将那些物件一一用到元大人身上了。」
元澜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欲色。
松开我,重新恢复淡定从容。
「长公主安心备嫁吧,总会有机会的。」
说完,他转身离去。
等人影都没了。
照水忙拿手帕给我擦脸:「什么人啊这是,还动手动脚的。」
我:「刚刚他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公主,他不敢杀你,可他敢杀我啊,我又不傻。」
我:......
照水又一脸担忧道:「公主,谢小将军不在京城这件事,不会露馅吧?」
「他们知道他不在。」
谢简离京前,以前往西北探查为由,去找周翡请了道圣旨。
周翡给了。
一是这段时日我和谢简走得近,周翡巴不得他离京。
正好让我更加孤立无援。
二是,大周与辽国敌对多年,他也不放心辽国会不会借机南下。
「照水,我困了,扶我回去睡一会儿。」
「好,正好我点些香料。」
照水一脸嫌弃:「每次那姓元的一来,我就觉得晦气。」
我觉得和元澜这人斗智斗勇还蛮有意思的。
便接了一句:「还行吧,对着他那张漂亮的脸,本宫实在生不起气来。」
话音刚落,另一道温润但又带着冷意的声音响起。
「我不过出去两个月,愿愿便已左拥右抱,真是快活!」
见过炸毛的猫吗?
我现在就是。
我根本不敢回头。
照水也是。
我们两个心有灵犀装作听不见有人说话,一起加快了脚步。
到距离门最近那几步几乎是跑着的。
「照水快,你关右边的门,我关左边的门!」
「好的公主!」
门眼看要被关上,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撑住。
我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撼动不了半分。
照水眼见挣扎无用,灿笑着说:「公主,崔公子,你们许久未见,定是有许多话要说。
奴婢先行告退!」
然后,她「嗖」的一下就不见了。
我:......
我竟然不知她轻功已化臻境!
愣了一瞬,手上力道一松,外面那人趁机加力。
我来不及撤退,头狠狠往门上撞去。
意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崔蕴用手垫住了我的额头。
他进来了。
完了。
我命休矣。
14
「哈,哈哈,你回来啦?」
我勉强挤出一抹笑意,后退几步离开他的范围。
崔蕴不出声,只是我后退了几步,他便逼近几步。
直至我退无可退跌坐到床上。
崔蕴俯下身,从我怀中拿出那封信。
「阿简,见字如面。
和亲之日将至,吾心戚戚,落笔行文,念君千遍......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吾爱昭昭,愿君如是......」
崔蕴每念一个字,手便快一分。
一封信念完,我已软成一汪清水。
「愿愿,我在外面帮你办事,风餐露宿不说,还遭受许多白眼冷待。
可你却见异思迁,真叫我痛心!」
他停了下来。
我终于能分出一丝思绪回应他:「崔蕴,你离开前,我可是和你报备过了的!」
崔蕴修长的指尖停在我的唇瓣:「他们碰了哪?这有么?」
我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指尖往下划:「这呢?」
「没有。」
再往下:「这?」
我忍无可忍:「崔蕴,你给我滚!」
他没滚,反而倾身下来,重重吻住我的唇瓣。
翻来覆去折腾我,一直到月上三竿才停歇。
有时候太行也不是好事。
我腰都要断了。
崔蕴靠在软枕上给我揉腰。
我问他:「你怎么还不走?小心明天一大早被人发现你在我被窝里,你崔探花一世英名可就不保了。」
「谢简走了,周翡让我暂任御林军统领。」
我噗嗤一下笑出声:「他可真是,真是太棒了!」
聊了一会闲话,我有些困。
懒趴趴地趴在枕头上问他:「可以说正事了没?」
他的声音更懒:「我一直在做正事。」
我:......
在我快睡着时,他才说:「除了西北军,其余地方军皆愿助长公主一臂之力。」
这我就不困了!
「崔蕴,谢谢你。」
「愿愿打算怎么谢?」
他在我身侧躺下,揽着我腰将我抱进怀中。
我欲哭无泪:「不行了,我真不行了,我好困了。」
他低低笑了:「愿愿睡吧,交给我就好了......」
15
美色误人!
第二日,我睡到了快黄昏才起。
和亲使团已提前一日到了京城。
周翡办了晚宴,要我前去。
照水进来为我梳妆:「公主,长安长公主也已回到京中。」
长安长公主,我的同胞亲妹,周婳。
照水:「长安长公主一入京便去了宣政殿拜见皇上。」
我点头:「嗯,知道了。」
元澜奉命来接我,一踏进门听到这些,便说道:
「长公主,长安长公主是您的亲妹,不先来长乐宫看您实在是太不应该?」
我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在元大人的运作之下,本宫哪还有什么姐妹之情,兄妹之爱?」
元澜唇边挂着自得的笑:「长公主过奖了。」
照水将代表嫡长公主身份的玉佩系在我腰间。
穿戴完毕,我起身出门。
踏出门的瞬间,元澜却拉住我的手臂。
他的脸藏在烛火照不到的地方。
低声说:「长公主,以后,可要听话一些...Ťüₓ...」
我并不生气,甚至还心情颇好地回头拍了拍他的脸。
「这句话,本宫也送给你。」
宴席上。
周翡坐在主座,左侧坐着他的皇后。
右侧本应是我位置的地方,被周婳占据。
见我来了,也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周翡:「阿愿,和亲使团已到,你现今的身份已不再是我大周的长公主,而是辽国的皇贵妃。
按照礼数,你应当坐到辽国使臣的上首位。」
真是笑死。
大周的嫡长公主嫁去辽国做妾?
也就周翡这智障干得出来。
我站着没动。
周翡又劝了一句:「不然,阿愿想做哪里,朕让人加个位置。」
我似笑非笑看着他,还是没动。
周翡脸冷了下来。
气氛僵持之际,辽国的使臣大笑了起来。
其中一人上前站到我身旁,说:「长公主,你性子太烈了,去到我们辽国可是会受苦的。」
我分了个眼神给他。
有些男人啊,你看他一眼,他就觉得你看上他了,对他意思,喜欢他。
这人眼中闪过贪婪与垂涎,伸着手便要来揽我的肩。
「长公主这细皮嫩肉的,我先来验验,经不经打!」
他脸上恶心的淫笑正灿烂。
下一瞬,便被我一剑割破了喉咙。
几乎所有人一下便站起身来。
周翡更是气得直拍桌子:「周愿!携带兵器面圣,刺杀使臣,你这是要造反吗?」
使臣的血溅到我的下巴。
我轻轻拭去,笑着对他说:「方才皇兄问我想坐哪里,阿愿看了看,觉得还是皇兄这个位置最适合。」
16
周翡脸色铁青,大喊着让人将我拿下。
护卫冲了进来,白晃晃的刀刃对准了我。
「周愿,朕待你不薄,你居然狼子野心,妄想篡位?」
元澜护在他身前,周翡重新气定神闲:「来人,将长公主打入大牢,待朕禀明太皇太后之后,再择日问斩!」
辽国使臣不干了,他们叫嚣着要将我押送回辽国,由辽国处置。
周翡将周婳推出来,说这也是嫡公主,由周婳顶替我和亲辽国。
至于那位死了的使臣,多赔些银子了事。
「哈哈哈......」
我终是没忍住笑出声来:「周翡啊周翡,你这般舔着脸上赶着讨好辽国的样子真恶心。
你也不怕午夜梦回,大周皇室列祖列宗找你索命。
皇兄,我最后再叫你一句皇兄,你确实待我不薄。
杀我母后,打压我母族,他们迁出京城还意图于路上刺杀。
又赐我胞妹心上人与闺蜜未婚夫为驸马,离间我身边所有亲近之人。
还勾结辽国,舍了三城送与辽国只为了让我能彻底消失。」
今夜宴席上,京城大小官员和家属均已在列。
周翡原先不承认,在我拿出证据后,又破罐子摔碎。
说:「那又如何!你与你的母后狼子野心,妄想谋取皇位。」
他嗤笑了一声:「女人当政,牝鸡司晨,大周才会灭亡。
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些把这逆贼拿下!」
元澜想亲自上前。
他刚上前两步,那些护卫白晃晃的剑立刻调转方向。
齐刷刷地对准了他。
周翡无能狂怒:「你们,你们反了,到底谁才是你们的主子!
崔蕴,崔蕴呢?」
「下官在。」
崔蕴从人群后走上前。
周翡:「快让你的人拿下周愿!」
崔蕴一脚踢开倒在地上的使臣,站到我身边。
未说一词,但已足够。
元澜脸色剧变,他吹响暗哨。
他与周翡周围立刻多了十几个暗卫。
周翡站都要站不稳了:「怎么只有这些?」
元澜答不上话来。
还是周婳好心帮他解答了。
「元大人图意在和亲队伍回到辽国之后,将皇姐劫下,所以,你那些暗卫,被他派到辽国了。」
元澜猛地回头看向周婳:「你怎么知道?」
周婳:「本宫帮皇姐聚天下之财,刚好遇见,便把那些人都杀了,作为献与皇姐登基的贺礼。」
「你,你不是和她反目......」
「笑死,本宫与皇姐一母同胞,反目?为何反目?
为了你们这些随处可见,唾手可得的男人么?」
周翡没法子了,想借着这十几个暗卫和元澜突围。
我直接打碎他的幻想:「周翡,这里,这座皇宫里外都是崔大人的人。
外面,大周所有的地方军队都已归顺与我,你还能逃去哪里呢?」
「周愿,你要弑君!」
「如果我说是呢,你会自己抹脖子死掉吗?」
17
「你做梦!」
不到半刻钟,周翡和他的人被尽数拿下。
周翡被压着跪倒在地,还在垂死挣扎。
「周愿,你杀兄篡位,天下百姓绝不服你!」
我接过照水递来的圣旨,蹲下身在他面前展开。
「来来来,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我怕他太紧张不识字,叫了陈丞相上前念给他听。
陈丞相是我父皇左膀右臂,自然认得是我父皇亲笔。
周翡不敢置信:「不会的,不会的,朕才是皇帝,朕才是!朕不相信,朕要见太皇太后!」
俞雪掐着时间将太皇太后扶进来。
周翡那丝喜色还没浮上脸,太皇太后便说:「这里的事情哀家都知道,周翡,你要见哀家,想来也是认同哀家的。
哀家今日便拿着先皇圣旨,废了你这个皇帝,你应该没有异议吧?」
周翡面死如灰,跌坐在地。
他呢喃着问我:「你有圣旨为何不早些拿出来。」
「本宫喜欢胜券在握时,再痛打落水狗。将你最后一丝希望也掐灭的感觉,可不是一般的爽。」
我直起身扫了一圈四周,问:「可还有谁不服?」
大臣们面面相觑,没一个出声。
崔蕴袍子一撩,对着我行了个大礼:「臣拜见陛下。」
第二个我以为是周婳或者照水。
没承想,元澜抢先一步说了:「臣元澜,拜见陛下!」
周翡发出「嗬嗬」的声音指着他,血气上涌,直接气晕过去了。
18
等谢简平定西北归来,一切皆已尘埃落定。
周翡被我关在一处院子,赐了他凌迟之刑。
但不是一次割完。
而是每天割一片。
割完了就止血,一直反复折磨,直到身亡。
元澜带着他仅剩的暗卫和这些年为周翡积累的财富投诚。
我饶了他一命,但将他的武功废去。
看在脸不错的份上,封了个侍君养在宫中没事打着玩。
崔蕴?
崔蕴当然是我的皇夫。
谢简红着眼眶问我以前对他说的话为何不作数?
「你说,你说你不愿一女侍二夫......」
我叹了一口气:「谢简,朕也没说错啊,朕是皇帝,怎么能服侍别人?
应该是二夫三夫四夫来服侍朕。」
谢简握着拳头,可怜见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可是你还说,你只钟情于我!」
「对啊,朕钟情于你,但也喜欢元侍君,最爱崔皇夫。」
我心疼地把人搂进怀里:「心肝你别哭了,哭得朕心都碎了。
朕封你一个贵君如何?就比皇夫低一点点。」
谢简想推开我,手抬了几次。
没有推开,也没有抱住我。
我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不愿意?不愿意朕也不勉强你,今日出了宫,那你与朕的过往一笔勾销。
今后,朕便把你当作普通的臣子便好。」
谢简别开脸:「我说过,我绝不为侧。」
「那朕也还是那句话,你有何缘由让朕立你为正?」
我松开他坐回椅子上:「谢简,那日朕与坦白,说了朕的过往,朕的不易,朕的不堪,一大堆的话,问你可愿帮我,你记得你是如何回答的么?」
谢简的唇一下失了血色。
「你没帮我,你只是离开京城,离开纷争。
我成,你好,我不成,你谢简和谢家依然不受影响。
可是谢简,你可知,我什么都不用说,也不用拿出圣旨,我只是和崔蕴说我想要那个位置,他便不留余力帮我。
崔太傅打断了多少根木棍,甚至扬言要断绝父子关系,他也依然坚定选择了我。
为我游说地方军队,为我写文歌颂我的功绩,为我朝堂安稳呕心沥血。
谢小将军,说说看,你的优势在哪里?」
谢简的肩膀一下塌了下来。
唉,我这人,就是心太软。
看不得佳人伤心。
于是我又说:「你若入宫,仍可为官,这是朕最大的让步,朕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再来回复朕。」
谢简在我面前单膝跪下:「陛下,不用三天,臣愿意。」
我怜惜地摸摸他的发顶:「乖。」
19
周愿番外
我干皇帝干了两三年了,朝堂上有些老顽固还天天拿我是女子说事。
他们又臭又硬,杀又杀不掉,我心烦得要紧。
让我不好过,那你们也别想好过。
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的亲亲夫人和小妾全都请来宫里办了个宴会。
宴会上,我对她们说:「男人老是想着三妻四妾,他们那体力,能搞得明白吗?
只有咱们女人啊,辰时起床伺候公婆,照顾夫婿,管理小妾,照顾孩儿,安排家事。
精力才是无限的。
朕现今为皇,以后大周便以女子为尊。
大家想休夫的,想养外室的,放心大胆地去做,朕给你们撑腰!」
有些夫人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但嘴上还说:「这,这不合常理。」
我大手一挥:「我的老天奶,你们难道还没受够气吗?
他们男人常说,把你们女人娶回来伺候公婆,照顾夫婿是我们的福气。
这福气我们女人受了那么多年,也该换他们享受享受了。」
诸位夫人还想说,我拍拍手,我养的那群貌美嘴甜的伶人鱼贯而出。
一口一个「夫人」「姐姐」地喊着。
她们虽然正襟危坐,但眼睛完全不受控制一直看。
俞雪一脸怜惜拉着其中一个,道:「可怜见的,好赌的爹,生病的娘,上学的弟,破碎的他,也就本郡主时常点他给多些打赏才活得下去。」
「诸位别紧张,都是清倌,卖艺不卖身的。」
「该吃吃该喝喝,咱们就是听个小曲,喝杯小酒,让他们有些事做,有些钱赚,给这些可怜人一条生路罢了。」
我偷偷给俞雪竖了个大拇指。
她眼波流转,给我抛了个媚眼。
看得我骨头都酥了。
心猿意马正想加入,手忽然被人握住。
一转头,是崔蕴那张淡漠却又出尘的脸。
他扮作怜人模样,语气温和但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寒意。
「陛下原来喜欢这样玩,臣也不是不行?」
见我愣住了,他又如春风化雨。
眉目如画拿起一杯酒送到我唇边:「陛下,酒不醉人人自醉,奴家见到您,便先醉了一半。」
要命。
我被崔蕴灌了个半醉。
又被他的美色浸软了另外半边身子。
沉沉浮浮,再醒来时,竟然恍惚到不知今夕何夕。
算了,毕竟是自己选的皇夫。
还能咋的?
宠着呗。
20
崔蕴番外
我叫崔蕴。
我爹常感叹我是世上难得一见的天才。
过目不忘,一点就透。
本来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但我可能什么都太容易学会、领悟、得到,导致我对周遭一切都很淡漠。
我爹娘费尽心思想要让我变得活泼一点。
事与愿违,我只觉得很聒噪。
我娘和我爹对视了一眼,决定生个弟弟或者妹妹。
「可能有玩伴,阿蕴会好些?」
他们努力了,可惜没用。
我娘说,大概是我爹他们家基因不好。
这么多代了,每代都是独子独苗。
我不太理解什么叫基因,我娘说让我玩去吧。
我听话出去玩,然后遇到了同样出来玩的周愿。
她坐在盛开的梨树上,晃着脚,哼着歌。
看到我路过,她冲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声音清脆道:「嗨小郎君,自己一个人吗?」
「是。」
她拍了拍身侧的位置:「上来一起坐会儿?这看风景绝佳。」
我小时候曾从阁楼上掉下来,有些怕高。
我正想着如何不泄露自己的弱点拒绝她时,她足尖一点,飞身下来。
「小郎君,行行好嘛,左右你也无事,陪我坐一会儿。」
她拉着我的衣袖,言笑晏晏。
身上沾染了梨花的气息,清香袭人。
眉眼灵动,灿如春华。
等我思绪再回笼时,人已经在树上。
这棵梨树很高,我脚底在发软。
好像随时能掉下去。
但我脸上装得很淡定。
可惜周愿太敏锐了,一下就发现了我的僵硬。
她的手撑在我身体一侧,故意靠近调戏我:「小郎君,你哪家的呀,我怎么觉得你有些眼熟?」
「崔家,崔蕴。」
她眼睛忽地亮了起来:「是崔太傅的那个崔家吗?」
我点头:「嗯。」
她挨得更近,我后背几乎贴在了树干上。
Ŧŭ̀⁹用我娘的话来说,我大概是被她「壁咚」了?
她双眼亮晶晶地看了我一会儿,在我差点把自己憋气憋死那瞬间才撤了回去。
「我记住你啦,今夜睡前也一定会再复习几遍,下次再见,一定能马上认出你。」
「你怎知我们还会再见面?」
「我说会就会。」
我们坐在树上聊了很久。
几乎都是她在说。
春日暖阳下,她神情笃定,热烈鲜活。
我没有觉得聒噪,只想一直听下去。
等她说要回去时,我才发现天已经快黑了。
「不行啦,我真的要走了,再晚一点,宫门就要落锁了,会被父皇母后发现我偷跑出来的。」
我那时年轻,要强。
对她说:「你先走,我想再坐会。」
再晚些我爹娘发现我不见,自然会来找我。
在爹娘面前丢脸不要紧,反正我是不想在她面前丢脸。
周愿眼珠转了转,说:「那你能不能陪我玩一个游戏?」
「什么游戏?」
她跳了下去,又转回头朝我张开双手:「接人游戏,崔蕴,你跳下来,我接住你!」
那个怀抱太诱人,我被山风吹了吹,脑袋不是很清醒。
看着她的一张一合的唇,我就跳下去了。
我真是,信了她的鬼!
她是接住我了,但我们两个,一个摔断了腿,一个折断了手。
我爹找到我们俩时,周愿靠在我怀里呜呜喊疼。
当时我不知道,后来想想,她绝对是故意的。
骗我心疼,骗我抱她。
可是,我甘之如饴。
她坐在梨花树上哼着歌的第一眼,便像树上那片最漂亮的花瓣,飘落到我的心湖之上。
涟漪一圈一圈,再也平静不下。
21
我爹知道我要为周愿筹谋时,我爹气得脸都红了。
「崔蕴,你清醒一点,她接近你只是看中你的家世,看中这太傅府的声望,你以为她真的是喜欢你吗?」
我听到他说这句话,便趁机道:「那爹,今后你更要品行端正,言行如一,好让天下学子一直以您为榜样,这样公主就不会有舍弃我的那天。」
我爹拿起棍子就打:「逆子!」
我娘在一旁整个人都凌乱了:「你的姑母太皇太后是她的奶奶,啊,这算是三代血亲以内吗?
穿越太久了,知识都还给老师了,啊啊啊,到底算不算啊!」
算不算,反正我和周愿,这辈子都分不开。
她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她。
元澜和谢简在我眼中不过是逗她开心的小玩意。
正宫的气度我还是有的。
她每见一次他们,对我便更上心一分。
我娘说我没救了,妥妥的恋爱脑。
等周愿抱着和我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儿过来时,她又是另外一番面孔。
「姐妹,你怎么不早来二十年?这大女人的日子,对我现在这个年纪,有点太晚了。」
周愿说要送她几个侍卫。
我娘连连摆手:「算了,我有点惧内,下次再找你玩。」
22
元澜番外
我是元府最不起眼的一个庶子。
生母身份低微,连下人都能随意欺辱。
我一直安慰自己,等及冠娶亲之后,分了家便好。
可惜元宵那日帝王出游,与民同乐了,我见到了周愿。
大周最受宠,身份最尊贵的嫡出公主。
她像是最耀眼的光,那光很灼人,照出我所有的不堪。
可我依然想靠近。
但我现今我身份,别说得到她,连走到她面前都没资格。
所以,我便拼了命往上爬。
在无子的嫡母面前伏小作低,割血喂肉,终于得到了一个嫡出的身份。
那又有何用?
元家最高的官职也不过区区五品。
于是,我便盯上了周翡。
他和我一般,生母身份低微,无人在意。
我设计成为他的心腹, 教他如何讨好皇后,成为嫡子。
借着从龙之功,终于站到了周愿面前。
但我那父亲,是个眼界低的。
刚坐了户部尚书, 就给我定下了宁郡王的嫡女为妻。
我恨不得一剑杀了他。
后来,我察觉到周翡对周愿的嫉妒, 恨意, 便献计, 让周愿陷入困境。
谢简心思单纯, 等入了长公主府, 我再杀了他。
一举两得。
但周愿竟然说, 她喜欢崔蕴?!
那个人,心智武力才气,甚至长相都胜我一筹。
我觊觎了周愿十年,我不想再等下去。
我假意去刺杀她, 实则我只想把她掳走囚禁。
让她只属于我。
不是长公主,只是周愿。
是我能主宰人生的一个女子。
可惜, 我中计了。
一次不成, 我再来一次。
听到她与谢简同游,念在我脑海中疯长。
欲望在我心中越燃越旺。
我以为我快要得到她了。
未曾想, 是她得到我。
曾经我想在她身上实施的诸多想法, 被她一一在我身上应验。
我身上几乎时刻有伤。
被囚禁在深宫, 每日心里想的盼的,全都是她。
再也容不下其他。
如果, 如果我一开始能看清她的野心, 是不是, 站在她身侧那个人会是我?
23
俞雪番外
周愿和我将计就计, 在周翡面前上演了一出好戏。
戏散的时候,我谄媚地挨着她的肩说:「怎么样?我演得够好吧?」
一旁御史家的小姐眼睛都要凸出来了。
她呢喃道:「怪不得那日你说的话, 我总觉得怪怪的。
什么仙姿玉质, 出尘脱俗的,听着就不像是要骂人。」
周婳阴恻恻来了句:「可是本宫也听说, 你说我皇姐水性杨花, 好夺人夫,寡廉鲜耻?」
我正想解释,周愿却说:「我怎么觉得都在夸我?
水性杨花我才能左拥右抱,寡廉鲜耻才不容易被道德绑架,至于好夺人夫嘛......
姐妹们, 我只是在帮你们筛选渣男啊!」
得, 都让她说了。
虽然我和周婳不过是为了做局才和那倆男的扯上关系。
但周愿这脸面,我是十匹马都追不上她。
周愿还在叭叭:「当然啊, 元澜和谢简他们两个还是绿草大闺男, 你们还想要的话就领走。」
我脸色一变:「我才不要!」
元澜那性子,算了,还是让她自己调教吧。
周婳斜了周愿一眼:「你也不怕撑死。」
「还饿着呢。」
周愿马上又抱着周婳:「我的好妹妹, 刚刚你怎么不给姐姐让个位置,你看,这场面多尴尬啊。」
周婳:「你不是坐上了吗?」
「嘻嘻,这次去西域又带回什么好东西啊?给姐姐瞧瞧。」
「异域美男。」
周愿眼睛都亮了:「走?」
周婳甩开她的手:「不去, 我要去收钱。」
我和周愿:「什么钱?」
「你的正侧驸马之位,我是庄家。」
周婳拉上照水,生怕照水被我们教坏似的。
一边走还一边和她说:「男人什么东西?哪有赚钱来得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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